□文/开合
真没想到今生做了一回老板。常疑心那是头一回恐怕也是最后一回，所以美好的感觉便时时萦绕心中，总也驱它不走。
那是前年，下海潮骤起之时，机关上下动员，我非勇者，却也不愿作懦夫，在同事朋友的鼓动下，心也热了起来。正当要“下海”而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一家小公司找上门来让我给他们商店设计一个门头。门头是否通过还未告我音讯，他们又让我设计公司标徽，且拿来许多别人的构图供我参考。我综合其长画出草图，让那经理过目即获通过，同时那门头设计也获通过。设计按说是我的特长，但应用实际且还要受用户“鸡蛋里挑骨头”的审察，着实还是头一回。正欣喜，那经理又打来电话要将制做工程也从别的装璜公司手里转交于我，说他信得过我，并约我，三天后谈合同。就这样，极偶然地我走近了“老板”。
不知是遗传还是天赋，我精神顿时大作，三天三夜，查阅了大量有关资料，调查了省城十几家大小装饰材料市场，作出了一个自己心里都没底的预算，庄重得象红头文件似的带着它，走上了谈判桌。还是首席代表，当然也是末席，因为我既是“老板”也是职员，属“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公司。谈判桌上数番往来，心理战、战略战，战术战……将我所学“小技”几乎全都用上，竟如我心愿地谈成了。还正儿八经与那经理并肩坐了，在合同上签了字，如同两国首脑签国书一般郑重。
私下扳指一算，油水还不小。
于是就从农村请了两个工匠，叮叮咣咣干了起来。累，的确累。白天完成本份工作，夜里去施工现场指导。每一个环节可能出现些什么工艺的、技术的、操作的问题都无法预料，每个环节都不敢有丝毫的马虎。甚至晚间仅4个小时的睡眠也思量着前道工序何处不足，下道工序如何干好。而且，还有好些技术性较强的活必须我亲自干。实在是既劳心力也苦筋骨。就愈不明白，伟人笔下那资本家是如何的养身，竟能“养得白胖胖的”？
有些用件必须借助机床或钳工或焊工或电工技术才能完成，就请人晚上干，凡请者皆付以可观的款酬且现款现结，皆大欢喜，甚至昔日的素不相识一时竟成了朋友，拿了钱一再叮咛：“以后有帮忙的尽管打电话。”数千元的现钞是主家打的预付款，我装在皮包随身带着，时不时还带工匠下一回馆子，花多花少都我一人说了算；当然活干得不可意当头骂一顿，他们也只点头称是。我的烟也抽得上了档次，动辄在朋友面前也大方一回，不用请示谁，不用求谁签字与盖章。我俨然一小老板了？
竣工那日，主家验收满意后我送走了工匠独自一人燃一根烟盘腿坐地欣赏了我那“杰作”足有一个多小时。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设计被用户承认被市场承认被社会承认了，又经了自己思想的指导还有一双手的劳作，堂堂皇皇地将它立于大街供往来行人瞻观，那感觉真比那年我的书法被展于中国历史博物馆还得意。
那时我就觉得我真行，我真的是我了。
翌日与主家一结帐，我只赚了8元钱，一个近万元的工程！但，我并没后悔，添2元买了盒“三五”一圈散了，与那经理开玩笑：“8就是‘发’，我将来能作大老板呢！”
未几，机关政策紧缩，为第二职业亮出“黄牌”，做老板就只能在梦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