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人在外地]文/贾留柱
打工者中小夫妻
十几年的打工仔历史，在珠江三角洲终于出现了一批准备终生打工为业的年轻人，既然想终生为业自然要有个稳固的后方——家。白手起家有多少艰辛，不亲身体验和亲眼看到的人绝难想象。打工这一行当，是新中国建立四十余年来的新鲜事物。做工的终于有机会将命运握在个人手中。命运这东西握在谁手中谁都得为之操神。过去是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单位负责，个人只是操心怎么花销那笔叫做工资实则生活费的钱。现在形势变了，人的观念也在变化着。青春，这个美好的词儿，不但有着无限美好的瞳景，更有着难已按捺的燥动。尤其是小夫妻之间，总不能以望星空来消磨那宝贵的大好时光。更何况年轻的躯体又如何耐得住生理的渴望？加之铁饭碗里的饭水平越来越低，到不如小俩口一块当打工仔，这样不就是日日七夕了吗？！这些年轻的打工夫妻们除了个别的幸运者外，大都过着什么样的夫妻生活呢？
小伙长得很俊浓眉大眼高个头，总体是个标准的北方美男儿；妻子娇小玲珑，不失为一窈窕淑女形象。初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晨光朦胧早晨，早早的起来见两人从一男宿舍出来。公司宿舍，一屋住七八个人，突然走出一个少妇，又是在特区这种充满艳色传闻的环境里，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两人神情极其坦然，小伙向我介绍说，这是他妻子，已结婚三年，此次同来打工，她在另一厂，每天早上要送。
我探询地问：“你们晚上住哪？”
小伙很坦然地说：“就住在这呀！”
小伙突然省悟地说：“你刚到这里，对一些情况还不了解。你想，我俩月工资不过千元，而租—间房就得三百。这儿的老板又不会为我们这些小人物准备房间，只好在单身宿舍挤了。不信你留意看几乎每个宿舍都有一两对呢！”
我立即感到头皮发麻，这一屋男子汉，小两口可怎么住。就算是广东这地方四季挂蚊帐，但蚊怅总不如墙壁那样隔音遮视，就算是有一层遮挡，一张狭窄的单人床，挤着两个人，其罪可也难受。这与望星空那种罪孰重孰轻，全凭两人心理来衡量了。
一屋十多人，大半是年轻体壮的打工仔，正是精力旺盛之躯，对这种发生在身边的刺激，自然难以忍受，只好向老板提抗议。老板一道令下，发文告日：男宿舍不许宿女人，女宿舍不准宿男人，违者罚款四十！听起来是个笑话，内中却充满着打工者的艰辛。那小伙是个车工，技术体力都不错，另—老板垂涎已久，立即答为其夫妻租房—间，将其挖走了。
其他小夫妻可就没这么幸运了，男女宿舍一层楼之遥，近在咫尺望星空，那滋味自不好受，只得租房了。小两口辛辛苦苦的打工钱拿出三分之一给房东，那还不如在内地挣那份既不劳神，又不费力，又有平静安适生活可过的国家工资了。既然打工在中国是个新事物，自然事事都有新意。一间房不是三百元吗？一下子竟住进去四对小夫妻。一屋四隅支罗帐，互不干扰上牙床。在这特殊的环境中，你不能不对中国人极强的适应变通性叹服。同时也是人们为了更好的生存而做出的努力与牺牲。或许，再过些年，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渐扩展深入，中国古老的伦理文明就将成为历史了！
讨价还价
中国市场有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俗话。漫者，淹也。连天都能漫过，可见其没标准了。地者，实也。即使你漫过天，也要回到地上来。一要高，一要低。高的不想降得太低，低的自然低了还想低，这就需要一场智慧与耐力的较量了。
来广东前就听那些见多识广的人说，广东物品价格很虚，谈价时“砍’一半都能谈成生意，总觉这话太玄。直到去了—趟全国最大的家电批发市场番禺的易发市场才大开了眼界。
易发市场位于番禺市政府所在地的市桥镇，一条条狭长的过道两边是一间挨一间的门面房。不息的人流在过道上缓慢地移动着，听口音真是来自五湖四海。这里的电器品种繁多，国产、进口散件组装及进口的各种世界新潮家用电器，价格出奇的便宜。这对那些虽挣了几个钱，仍谈不上富裕的打工仔来说，不论是买回去自用，还是赠亲送友都是很划算也很时髦的。当然，再便宜大件还是买不起的，我们几个人就在小“玩意”上下功夫。最先看上的是电动剃须刀，我们中的一位两天不动刀下颏就被埋没的老兄趋前问价。老板笑咪咪地说：“看好啦，正经进口货，126元啦！”
接着砍价一半的理论，硬着头皮“瞎砍”，还价四十元，心想，反正是头一家，买不成后面还多着呢。谁知老板仍笑咪咪地说“那我可没得赚了，再添一点，五十元好啦！”磨了好一会，最后以四十七元成交，比内地便宜近一半，都认为陕西“愣娃”精神值得发扬。
五十年代西安曾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说的是一位老农进城买钟表，几元钱买了只马蹄表犹感不足，竟指着手表说要搭一块小表。其理论依据是，乡下人进城卖核桃、瓜果，末了买主总要求搭个小的，搭块小表当然也属正当要求。如今九十年代在番禺却变成了现实。早就想给女儿买一块那种黄铜甲壳虫壳的石英表，用条金黄色细练挂在脖子上，装饰看时间两用。老板开价七十元，砍一半理论用过后，老板咬足少五十不卖，终成僵局。老板是见买者心急故不让价，就放过一边调整情绪，又拿起一块石英表，提出要走随意问的姿态问，‘这表多少钱？”老板开价150元，并指着标价牌说，明码标价，不还价的。砍一半的理论突然失了灵，只得用逗乐的口气说，“那好，就不讲价，不过得搭一块甲壳虫表”说完连自己也觉得好笑，因为突然想到了五十年代的笑话。不料老板见我真要走，很干脆地说，“好啦，卖给你！”
返身向市场外边走时，几个人皆大欢喜的认为，今天都买到了喜欢又便宜的东西，其心情的舒畅自是不言而喻。快走出市场时，突被一推销剃须刀的小伙拦住。高兴之余自然想再寻件开心事，就与小伙逗着说，“我们刚才买了一把，与你的一样，三十元一把，你的价怎么样？”几个人挤眉弄眼想小伙不发火也得气个发昏。不想小伙连想都不想地说：“三十元，我赔本卖啦！”看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又说：“人情做到底，二十五元一把！”刚还兴高彩烈的我们一下子都呆若木鸡，砍一半的理论早已过时，有时砍掉个整头都不见得能买到便宜。
当然也有很多东西是不用讨价还价的。如12元一件的衬衣、裤子等，磨十分钟嘴巴讲下一元钱，还不够工夫钱哩！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