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开合
原先抽烟纯属玩。那时上小学,逃学时便与几个小伙伴躺在田塄草坡上晒着太阳吸同学偷他爷爷的旱烟。我吸两口晕晕乎呕吐不止,撕肠裂肺般难受。从此就铭记,世上这美物咱是无命享用的了。所以,我就吸烟极晚,同事戏称我“大气晚成”。
烟龄始于作编辑。企业报的编辑是兼记者于一身的。下基层采访,欢迎者定备有好烟,不抽显得疏远,又怕人轻看我“嘴上没毛”,抽时还悠悠地,故作一副老道。效果果真不错,被采访者不愿给别的记者讲的事愿意给我和盘托出,酸甜苦辣都有,似乎我真能理解他们似的,抽烟时我就愈感到了我的责任。不受欢迎者就冷眼以对,问一句说一句,气氛极僵。我就得递上一支,对方推辞,我就说玩嘛,几句轻松话,对方就接了,我又连忙给点火。这玩艺还真灵,两个烟窗冒着话就投机了,于是我满载而归,还交了朋友。
作者企望自己发稿就动辄带一包好烟,给编辑一圈发了。不接不抽作者就显出尴尬状。有的作者见过世面,发烟时就嚷:“稿发不发是小事,烟酒却是不分家的。”就无奈接了抽。有时作者一篇稿卷抄得如书法一般整齐,一个错处用纸糊了再作更正,干净得让你不忍丢弃,只可惜文不对路不知所云。面对这一片真诚与一副真诚的面孔,歉疚的倒是我,递烟的就自然是我,给点上火陪一脸笑一脸歉意。我自然得抽,狠狠地抽以表示我歉疚的真诚与深刻。
于是就真上了瘾,晨起抽,睡前抽,饭后抽,闲聊抽,散步抽,写篇文字就更得抽。抽得脸乌眼肿泪流鼻涕淌饭不思睡难眠,抽得胸闷咳嗽吐黑痰,躺在床上耍懒猫,抽得妻骂女嫌同事要征收保健费……
如此下去将成为“人类不齿的狗屎堆”无疑,戒烟就势在必行。
蓄势戒烟十日,正为自己的成果与恒心高兴,这日又来了一位作者,实为发稿专业户,整日搜集花边新闻添盐加醋四处开花,在我办公桌上满不在乎地放了一篇稿子,我还未看内容如何,他却掏出盒三五递过一根,我说戒了,他说“戒了抽一根看把你抽死了。”大有与我狐朋狗友之无间。我说真戒了,他说不抽就是瞧不起哥们。还说他知我最爱抽三五。我说“我给你钻桌子”。在宴席上我常以此法应万变,令多少想破我酒戒的女同胞拿我“没治”。他却说钻凳子也不行!无奈,我接过来闻闻,真香呀,他的打火机咔嚓一声已递到我面前。十日之功废于一旦。但还是控制着,一天数根而已。
这时,一亲戚的孩子来找我帮忙,说某处招临时工若干,管事的是谁谁谁,想挣几个收入,我说那谁谁谁是我的朋友,问题不大。跑了两回,朋友总不给句定秤话。旁人就说,一毛不拔恐难办成事。我就自筹小款送去,果然接了。然而事还是未成。就气得喘粗气,回到办公室就向同事讨烟,一根又一根吸。同事诱我,想抽自己买去。就真买了条哈德门,瘾又从此附于我身,且量从先前的日吸一包晋升为日吸两包。的确,未成瘾之初,偶尔的一棵两棵是无关紧要的;上瘾后在戒期内,半棵也能将那瘾魂勾回而不可收拾。
同事告诉我,他几十年一日三包的烟瘾戒时整整煎熬了三个月,那滋味真难受,整日里手不知摸什么,口不知吃什么。我说这对我不难,难熬时读书,书能将我溶了,我还存在吗?还会有欲望吗?口不甘味就饿,饿极了啥都吃,何况是妻做的可口饭菜?我难熬的是外因的袭扰以及那令人无奈的尴尬、苦闷、难堪、怨悔。虽不是日日都有,偶尔的一击也足以将你戒烟的恒心打碎。为了掩饰那尴尬、苦闷、难堪、怨悔还有兴奋得意使自己显得潇洒从容一些,我唯一借助的就是烟。香烟!我得感谢这烟!于是我痛彻宣布:我无法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