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建玲
我是在渭河边一个小乡村长大的,那里纯朴的乡民管邮递员叫“送报的”,大概因为乡村邮递工作主要是送报纸。
儿时,一个冬日的清晨,可爱的暖阳露出半个脸,我们一群孩子在村口正玩得起劲,“叮铃铃”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一辆绿色的自行车停在了我们附近。“报纸来了”,车上的人喊了一声。好奇的伙伴们立刻围了上去,一个个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向鼓鼓的邮包里看。大家都想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军军自豪地说:“不用看,这是给我家送报纸来了。”这时,他爷爷孙老先生从家里出来,笑着接过报纸,边看着报纸,边哼着小曲,乐哉悠哉地回家了。
送报人已经走远了,伙伴们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哪个也说不清报纸上到底有什么,可大家都承认上面写着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我忽然想,怎么不给我家送报纸?一定是军军他爷爷是医生,识字多,人家才送报给他家。
第二天清早,平时怕冷不早起床的我,也早早起来,站在村口的大坡上,不时向远处望着。等了好长时间,那辆绿色的车子才出现在坡下。我飞快地跑下坡,帮送报的叔叔推车,并甜甜地叫了声:“叔叔,您能不能给我家也送份报纸?”送报的叔叔笑着说:“可以,等你长大了,认识好多好多字,我就给你家送报纸。”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啦!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去帮送报的叔叔推车,几乎每一次都问着同样的问题,好心的叔叔从来没有拒绝过我,没有出现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总是重复着他的回答。这样,更增加了我拥有一份报纸的梦想。
冬天过去了,春天在等待中姗姗来迟。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个希望,我老埋怨日子咋过得这样慢。我非常羡慕哥哥、姐姐长得快,我如果和他们一般大多美呀!因为我已经在村里的小伙伴中夸下海口,说送报的叔叔不久会给我家送报纸,到时候他们都来我家,听我读报纸上有趣的事。时间再长一些,人家还会相信我吗?我以后说话他们还听吗?
年幼的我一边想着快点长大,一边跟哥哥、姐姐学识字。经常晚上做梦,也是拿着报纸,在给小伙伴们读。
我的一切让父亲知道了,父亲告诉我,人常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那报纸上东西可多了,有省城的,有外国的。你看咱村孙老爷子(医生)知道那么多,不就是从报上看来的,爸不识字是真的,可报纸是人家拿钱买来的,不是随便你哪个人字认得多人家就送。咱家没钱,等以后有了钱,一定给你买一份小孩看的报。虽然如此,我拥有一份报纸的想法却有增无减。
到了小学四年级,我靠几年来暑假里放羊时挖草药,去杨树上捡蝉壳所卖的钱,终于攒够了一元七角钱,又给我爸要了三角钱,添够一个整数。然后我约了几个伙伴,高高兴兴地去乡邮电所。工作人员看了看我说:“回去吧,报纸不是随便卖的,12月份交钱订报。只送到单位,不送个人家。”看着手里被汗浸湿的钱,我心里一下子凉了大半截,无可奈何地回到家,把钱交给了奶奶。我心里暗暗地想,长大后出去工作,一定要多订几份报纸。
现在,看报纸对我来说已是十分平常简单的事,单位里,图书馆,有足够的报看。可我每年总忘不了自己订几份喜爱的报纸,也许是因为自儿时起对报纸产生的那份特殊情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