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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琴与歌本

2023年09月16日

文/曾茂辉

那年,我在一个养路工区当养路工。每天面对轨道背朝天,工作辛苦自不用说,下班回来也非常痛苦,四面大山,夹着车站巴掌大的空间,去没地方去,玩没地方玩。嗨,真是应了别人说的:走对了路,进错了门啊!

工区一共十八个人。有人戏称我们是“十八棵青松”,也有人叫我们是“十八条棍”。何少华是“棍头”。

何少华有把口琴,没有外壳,是把光身子口琴。每天下班回来,吃过晚饭,他就大喝一口茶水,咕嘟咕嘟漱口。吐净口中的水,便把光身子口琴含在嘴边呜呜地吹。他会吹的曲子不少,都是些老歌,但不知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吹完过一支曲子。因为他吹的次数多了,有些曲子我也能跟着哼哼,可每次一开始他就结束了,弄得人很扫兴。

“你能不能完整地吹一支歌?”

“这不就挺好吗。”他看看我,“每支曲子都只有开头,没有结尾,就象生活永远都是新的一样。”

啧啧,就这理论!我想,怕是不会吧。现在这种半罐子醋的人多了,什么都知道一点,可什么都不全知道。

“棍头”四十五岁了,可从没有听他说过有关他家庭和孩子的事情。他不会还没有成家吧?有个伙计曾试图引导他提供一点情况,才开了个头,马上被他一双冷冰冰的眼睛赶走了。后来一位老师傅悄悄告诉我,“棍头”不仅有妻子,还有一儿一女。可是,自从有年夏天他休探亲假回家,撞上妻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之后,他就再没有回去过了。

“那他孩子……”

“每个月开资,他给他们寄生活费。唉,人哪……”

哦,原来是这样。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都只吹半支曲子了。在我的想象中,他和他的妻子曾经历了那种年月的苦风冷雨,并且就是在那种环境里产生了感情,组建了家庭。那是令他永生难忘的岁月。后来,后来……我不想去应征我的想象,更怕触动他内心已经结痂的伤痕。

两年以后,我调出了那个四面环山的工区。临走的时候,“棍头”组织工区的人送我。在乒乓球台拼成的酒桌上,他说:“走了,不要忘了这里……”

他说得有些伤感,我听了鼻子酸酸的。快上车的时候,他塞给我一个本子。

“我看你有时候也爱哼哼,”他说,“把它给你吧。”

我接过本子一看,原来是一本抄满了歌曲的本子。在本子的扉页上,有行歪歪扭扭的字:“愿歌声和我们的爱情一起飞翔——小环”。我想,这个名叫小环的女人大约就是他曾经拥有、现在已经失去的妻子吧。如果是这样,我等于拿走了他最美好记忆中的最重要的部分。我犹豫着,然而一看见他郑重的表情,便再没有说话,虔诚地将本子收进了我本来不多的行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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