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广 池远宏
铜川矿务局是有名的困难局,1994年全局职工人均收入2875元,位居全国同行业倒数第一。焦坪矿是困难局中的困难矿,全矿现有在职职工4679人,退休、退养、内退职工2700人,待岗、请长假职工331人,加上家属全矿有2万多人的吃饭问题亟需解决。而矿上原有的4个井口,已有两个报废,剩下两个也因资源不足而年计划仅40万吨。在1994年全年亏损2400万元的情况下,全矿职工人均收入只有2500元,人均生活费低于45元的特困家庭就有1119户4900人。
困难是严峻的。各级组织都在千方百计解决困难。然而,解决困难需要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矿工、家属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打了一场自己救自己的“人民战争”。
内退工当上“破烂王”
刘高才,55岁,1958年参加工作,原是焦坪矿露天井口推土机司机。1992年3月内退后,老刘顶着压力干起了捡破烂的活儿。两年多下来,老刘懂得了门道。于是,他在自己家里办起了废品收购站,由捡破烂变成了“破烂王”。
不过,“破烂王”并不潇洒。老刘现在家里有5口人吃饭,大儿子26岁,二儿子25岁,小女儿21岁,都没有工作。二儿子3年前就拿到汽车驾驶证,但无车可开。今年3月全局统一调整工资后,老刘每月能拿工资372元,加上他经营破烂铺的收入,一家人的生活可以维持。
交谈时,老刘的眼睛时不时地发潮,他说:“和我一块工作的多少人都死了,咱知足了。咱能弄一点,就能给国家减轻点负担。”
退伍兵家有“小放羊”
张兆炎,湖北仙桃人,1971年复员时被组织安排到焦坪矿露天井口挖掘队至今。今年工资套改以后,他和在本矿工作的大儿子的工资加起来有600多元,可一家三代7口人一平均,仍很紧张。好在大前年二儿子18岁时,为了防止他待业在家无事生非,老张买了几只羊让他放。谁知羊群发展很快,两年功夫就发展到了30多只。老张一家也从中得到了实惠,每年出栏成羊20多只,除去饲料费、医药费和其他杂费,可盈利4000多元。
养羊很辛苦,起早贪黑,再就是家里不得干净。当问及为什么不扩大经营规模时,老张说:“还想叫孩子招工,那才是长法。他招工一走,羊群我就处理了。”
矿区有一支“大锨队”
焦坪矿区煤层埋藏浅,周围有近百个集体或个人开办的小煤窑。小煤窑凭汽车运煤,就需要装车的。以前矿上生产经营形势好时,人们看不上装车的活儿,现在争不到手,职工、家属自发组成了一支有400多人的“大锨队”。
大锨是统一的规格,铲满了足有10多公斤,两米多高的车厢,扔上去得费一把力气。拉煤的汽车喇叭一响,扛大锨的人就会闻声而至。迟缓一步就装不上,装不上就拿不到钱,为争活打破头脸的事常有。为了有固定的装车点,一些人自发组织起来,每天早上背上干粮,跑10多里路承包一个小煤窑的装煤活路。
工伤职工范建华的一只眼睛在井下受伤致残,一家5口人全凭他每月200多元的工伤工资。他装煤,妻子也装煤,长年累月以此为主要的谋生手段。
装车,干得好的一月能挣500多元,干得一般的一月能挣200多元。全矿按400人计,每人按200元算,一个月可为焦坪矿区注入资金8万多元。焦坪矿的领导讲,一个装车,一个挖药,为焦坪矿形势的稳定起到了很大作用。
“王党委”深山挖药忙
“王党委”是王俊孝的绰号,因为他1968年曾以挖掘队副队长的身份被选为焦坪矿党委委员。王师傅1993年底退休,退休后就干起了挖药材的营生。尽管今年3月调整工资后,可以拿到326元的退休金,他和老伴、小儿子3人基本够用,但59岁的王师傅依然坚持挖药不止。
焦坪矿离黄陵不远,周围的山与乔山一脉相承,物华天宝。山上出一种叫“穿地龙”的药材,这几年十分抢手。
每年过了白露,王师傅就上山了,挖到春节跟前为止。正月里天气稍暖,又开始上山,到5月份就不敢上山了。这往后,林深草密,不便行走,关键是怕碰见毒蛇。每次进山,王师傅总要带上蛇药,并把雄黄同酒泡了涂在身上。去年冬天王师傅索性同一邻居带上油盐酱醋进山,住到了一位相识的农民家里,准备大干一场。可半个月后,一场大雪把山封了。不过在这半个月里,他俩挖的“穿地龙”就卖了970多元。
“穿地龙”的收购价看涨,现在1公斤干的3元,1公斤湿的1.5元。挖一天一般都能挣10多元,有经验的挣三、五十元也不成问题。有一家两口子一年四季进山挖药,一年下来能挣万把块钱。高峰时,全矿一天进山挖药的职工、家属达五六百人。按一人收入15元计,一月可为矿区注入资金10多万元,成为支撑焦坪矿的又一大“经济支柱”。
矿上生产形势好的时候,尽管已有湖北、河南的人来周围山上挖“穿地龙”,工人们仍无动于衷。可如今,周围的山已被“挖空”,需要跑到20多里外的深山里去找。迷路的、划破手脸的、被毒蛇咬伤的事时有发生。
“李劳模”又有用武地
“李劳模”叫李进福。1983年参加工作至今不足12年,就有4次被评为矿级劳模、1次被评为局级劳模。1993年底,小李所在的焦坪矿平峒井口因资源枯竭而停采关闭,他便失去了用武之地,待岗在家,一月拿五、六十元的待岗工资。媳妇没工作,孩子要上学,日子十分艰难。
看别人装煤,他也装煤;看别人挖药,他也挖药;看别人收“穿地龙”,他也收“穿地龙”。小李人年轻,办事灵活,收药时让利大家,卖药时多方联系,生意居然做得井井有条,一年下来挣了六七千元,昔日的劳模又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
不过,小李说,收药风险大,大量的资金积压着,从药厂要钱不容易。为了推销和收款,他和妻子没少往宝鸡和甘肃跑,吃苦不说,还要看人家的脸。
李秉恒欲做“美猴王”
李秉恒1960年参加工作,1992年2月内退,工资调整后一月不过260来元,养活一家5口人很艰难。为此,老李这几年先后办过照相馆、理发馆、托儿所和小饭馆等,也挣了一些钱。可两个儿子都二十好几了还没娶媳妇,使他很受熬煎。
老李原籍河南新安,来矿前已是一个种田的好把式,当了矿工后,对农林仍兴趣不减。今年1月,他经多次同有关方面协商,终于同耀县庙湾镇小相村签订了承包一架600亩荒山的协议,协议期限30年。现在老李一家已搬住到山上,栽植了苹果树,买了20多只羊,平地种田,正朝着将荒山变成花果山的目标奋进。
老李说,农业项目,投资大,收益慢,现在只好一家人自己干。将来有收益时,再回矿上招些临时工,为其他工友脱贫也创造点条件。
以上是笔者在焦坪煤矿采访时撷取的几个镜头,其实职工自救解困的情形比比皆是。就拿矿区的店面和小摊来说,大都是矿工或家属所办,吃、穿、用品应有尽有,就连上市的蔬菜也有1/3是矿工、家属自己开荒种的,基本上形成了“自我服务”的体系。
采访中,我们不免感到苦涩,但更多的是感到振奋,感到职工群众中蕴藏着极大的勇气和能量。在这样的矿工面前,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够克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