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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师三年祭

2023年09月16日

安宏杰

1993年1月17日,是我永远难以忘记的日子。那一天,恩师邹志安老师去世了!

最后一次我去看他,一进病房,他“忽”地从病床上坐起来,他的癌症已到晚期看上去虽已形销骨立,但他却显得很精神。当我询问他病情时,他满脸堆笑,回答的是那样坚定、自信:“没事,过几天我就出院。”我分明知道他是在骗自己,他不愿谈病,几次有意岔开话题,而关心询问我的工作生活情况,和我商量他的农村四部曲的最后一部力作《玉录》的出版发行事宜。我怕他太累,几次去扶他躺下,他硬是不肯,支撑坐着和我谈了一个多小时话。

从医院回来,我只顾忙于老师交给的任务,终日为老师小说《玉录》的出版发行筹措资金而四处奔波。不想这才几天,他就这样匆匆地走了。无论如何,我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我痴若木偶,心肺欲裂,泪如泉涌,我诅咒上苍,你不该让这样一个好人早早离去,他还年轻,才刚刚46岁!

泣血三年,我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未能写出一篇悼念我老师的文章。因为死别已吞声,一幕幕场景,老师培育之恩,岂是我几个拙劣的文字所能尽其万一。

记得我刚上六年级,邹老师刚从师范毕业分到我校,给我们代语文课,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的知识是那么丰富,语言表达是那样准确明白,讲解是那样的清晰透彻。常从他布满血丝的眼晴可以看出,他每次授课都要做充分的准备,而且教得非常认真,生怕我们有一句一字不明了。批改作业,就连一个标点都不肯放过。只要是学习上碰到的任何疑难,他都能给你以满意的解释。他的这种认真负责态度,是我后来做事最得力的楷模。我尤其受他的薰陶的是他的人格的可爱。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他不仅教授给我知识,更重要地是教我如何去做人。

我刚上初一,不幸父亲病逝,我年仅13岁,忧艰早至,苦不堪言。我和弟妹四个,全靠我母亲一人躬身抚养。困顿的生活,繁重的担子,加上劳累和忧伤,我母亲病倒了,孤子寡母,寒心酸泪,贫困难以自存,我已无力再上学了。老师得知这一情况,晚上赶到我家,看望我的母亲,劝导我去上学,并给我手里塞了10元钱,鼓励我说:“勒紧裤带上学,眼前的困难咬咬牙就过去了。”老师的情我领了,但这钱说啥我都不能收,因为老师家里并不宽裕,上有父母,且父亲长年有病,下有身心不全的弟弟,自己又未成家,月薪只有32元钱,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他见我执意不肯收,生气了,这是老师平生第一次对我生气。我接过钱,泫然泪下,不知该说什么好。这10元钱,在当时虽不算多,可它是救命钱。我维师尚父,三拜长跪,叩谢恩德!我用这10元钱给母亲看病买药。其后老师又找村上,跑公社里,给我家救济了50元钱,才得以使我母亲病愈,我也重返了校园。初中三年,可以说,恩师将多少心血都倾注在我的身上,除了生活上的不时接济,更重要地教给以丰富的知识。当时正是“文化大革命”,一片“停课闹革命”的喧嚣声席卷整个校园,老师也受到了冲击。他亲手给我拟订学习计划,硬性规定学习任务,精心指导我阅读了大量的课外书籍,帮助我作了大量的读书笔记,督促我背诵了不少名章佳句,只记着老师的话:“种子播下去了,就有收割的时候。”

说实在的,在当时,特别是初中最后一年。我家里确实很困难,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全家五口仅靠她一人托病劳作,常因挣不回劳动日而被克扣口粮,生活难以为计,孰不知“人生有患莫大于有生而无食”。我几次想对老师说声退学,但每次看到他为我的学业所费的苦心,我欲言又止,泪水悄悄往肚里流。我唯一能回报老师的也只能是忠于学业,终日不敢懈怠。我“勒紧裤带”读完了初中、高中。

当我接到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老师已调至县文化馆工作。我想急于把这一消息通报于他。说来也巧,适逢老师的中篇小说《哦,小公马》在全国获奖,他刚从北京领奖回来。我一进门,当他得知我被大学录取的消息,激动地一把将我搂到怀里,未语泪先流。此时此刻,我竟然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词语来答谢老师,我激动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淌。老师的夙愿实现了,圆了他的作家梦,而且小说第一次在全国获奖。我为老师而自豪,老师为弟子而高兴,师弟俩激动得一夜没合眼,心里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这一切似乎刚发生在昨天,可恩师今在哪里?你实实是太累了,你比常人活得辛苦。生活使你付出沉重的代价:家庭的遭际,困难的生活,追求事业的酸辛。此类苦境,常人遇着要心胆俱碎,一蹶而不能复振。而你却硬是挺过来了。以你高尚的人格,刚强的性子,过人的才学,去战胜糊涂、盲从和冷酷。当老师,你救助了多少像我这样的穷困学生;做县委副书记,你解救了多少黎民于穷困;当作家,你恤贫救难,无私捐助了多少个希望工程……你生活得太累、太累。自古忠孝难两全,而你却做得是那样的尽善尽美,文章道学,致君泽民。你一生刚直无邪,终世清白光明。你心里总是装着别人,想着事业,而唯独不去想你自己。早在礼泉担任县委副书记时,病魔已向你袭来,而你却全然不顾,夜以继日地赶写出近20万字的《礼泉县政录》。刚一落笔,你又一头扎进你那低矮潮湿而又不足5平方米的陋室,完成了你最后的四部力作,也耗干了你最后一滴心血。你走了,走得是那么仓促,甚至连最后一本小说《玉录》的出版都顾不上看一眼。

邹老师,你说过,要等我下次来,你还有许多话要对我说,有许多事对我安排;你还说,等你出院,要我陪你登临华山;你还说……可此生谁料:好梦渺难寻,白雪阳春绝调竟成了广陵散;知音能有几,高山流水伤心永断伯牙琴。不想这竟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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