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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异域过春节

2023年09月16日

文/喻萍

我住的小镇是奥地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从维也纳西行150公里左右,转下高速公路再盘上山间小道约30分钟就到了瓦埃德豪芬。远远望去,那小镇就宛如奥地利腹部隆起的山脉间的一弯小小的浅绿装饰。才来的时候,我很为这儿的美色所迷醉,这是个有着800年建城历史的古镇,教堂里悠扬的钟声以及行人相遇有礼貌的招呼声混合在一起,不时地为这儿的宁静添上些音符。我实在太爱这宁静了,但这宁静也太可怕了,可怕到令人吃惊地痛感孤独,特别是在每年的春节。

记得有一年春节,我放弃了中午吃饭,宁愿饿着肚子荡街闲逛,想找个人聊聊。要知道今天是中国人一年辛苦到头最可以松驰的日子,可就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说上几句话的人。我外文不错,但没有人愿和你多讲,除了礼貌问候,除了那种微笑式的等距离注目,谁也弄不懂也不想去弄懂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失望了,我大笑起来,国内的哥们姐们真聪明,称我们出洋叫作“洋插队”,这可真是与“土插队”是一码事——你总还记得70年前我们一同插队到江西那个未开化的小山村的事吧。那时过春节不是也这样吗?老乡乐老乡的,我们就象是一群从月球上掉下来的孤独者。唯一区别是,那时我们还有三五个同学,如今却孑然一身。

在欧洲寒冷的冬季,只有圣诞节是最热闹的。狂欢的人,喝不完的啤酒,抽不完的雪茄,到处乱哄哄,小巷中时不时地会看到举着酒瓶跳舞的汉子。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一切快乐。于是我们这群来自东方的孤独者似乎也被感染了,花钱也慷慨起来。可乐了半天醒了过来,人家乐人家的,咱跟着起哄干什么?遥远的东方家中不是还有年过八旬的父母吗?不是还有那整日啃着楚辞的丈夫吗?不是还有那才上小学的女儿吗?他们倚门所望,就指望你在这儿和别人比赛啤酒吗?于是,赶紧屈着指头算日子,一心盼到年三十,花钱打个长途电话去,拜拜年!让默默的泪水和无限的深情问候,一起飞向那太空深处。呵,我这才明白,东西方文化心理的最大差异就在于:西方人过节,只图自己快乐,东方人过节,却图个能与亲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东坡先生不是早就暗示过我们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词句真象是为我们这一代游子写的。

记忆最深刻的是去年春节,大年初一晚上,我想约两个朋友到餐馆聚餐。可一个朋友说“今天下午我一气炒了100多个菜,累得腰也直不起来了,一进餐馆我就想呕”;另一个说:“我新认识的那位老外大哥说今晚离不开我”。她们都没有来。我只好一个人到小酒馆独自自品自吟,真想找个人聊天侃大山,那猴急心情就犹如当年我们面带菜色地躺在小山村的木床上,互相回忆着南京路到福建路到西藏路的每一家菜馆拿手菜一样。我与边桌的一个高头大马的老外说:“我是中国人,今天是我们的春节,你懂吗?”

那家伙长着一对类似三国演义中张飞那样的豹眼,尽管衣冠楚楚,但看起来似乎也醉眼朦胧了,听了半天也不知道我在讲什么,最后竟握起酒瓶,似乎想给我斟一杯。看来,“张飞”把我的意思搞反了。我那时真象着了魔似的,竟与他唠叨起中国人过春节如何地大吃喝,如何早上起来向父母拜年,如何不能讲不吉利的话,又如何……

“张飞”更迷糊了,瞧我这副小鸟依人似的模样,倒也来了兴致,说:“过节就喝酒嘛,要父母干什么,又不是小孩。”说完还用手拉了拉自己的耳朵,扮了个怪相。看来,我实在和“张飞”说不下去了。突然我想起了一个好玩的念头,猛地窜出座位,学着那李连杰在地上前后左右地耍了几下胡编乱造的武术把式。“张飞”这才看懂了,他呵呵大笑起来:“功夫!中国功夫,世界第一!”他连翘起大拇指,对我说:“我去过中国,只到过北京,可惜没看上出土的兵马俑。”我告诉他:“兵马俑不在北京,而在西安……”

我们这才谈起了中国。

有人说:在国外什么都可以买到,只要有钱。我还没有到真有钱的地步,但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是用钱买不来的,那就是故土、亲人、青梅竹马的童趣,等等。特别是过年过节,那想家的滋味用钱是买不到解渴良方的。

除非,马上飞回去。但这又不可能,即便身上有买机票的钱

路,还得走下去;那飘浮在心头的乡愁也正绵绵无尽期。但愿你能理解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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