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伟
咱中国人的一大毛病便是好一哄而起扎堆凑热闹，结果往往是把原本好端端的事体弄得不伦不类，然后一哄而散，又一哄而起，再去折腾新的东西。如此循环往复，没完没了。折腾语言、糟塌语言，便是一例。
前几年，要治理整顿，发现市场“疲软”，于是，地不分南北东西，人不辨老幼男女，皆是一片“疲软”的叫苦声。更有甚者，京城一家大报在一版发了一篇访谈录，题目竟是《疲软之中见坚挺》，着实吓人一跳。《秋菊打官司》放映后，到处都要“给个说法”，也不知要的是啥，给的是啥。
这两年，又都“辉煌”起来。未曾辉煌的“步入辉煌”，辉煌过的“再创辉煌”，反正都要“辉煌”一把，直叫大家“怕见辉煌”。谈及改革，年年都是改革阶段，动辄就要“加大力度”，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眼下，正在倍受蹂躏的词语便是“工程”。
大概是在1989年深秋，社会各界联手救助贫困地区失学少年儿童重返校园活动拉开帷幕，小平同志亲笔名之“希望工程”。除活动内容本身惠及当代，泽被后世之外，“希望工程”这个新鲜的名字也颇叫人心向往之。还有涉及千家万户的“菜篮子工程”给老百姓带来了多少实惠，为政府赢得了多少声誉，人皆共知。可是后来那些大大小小、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工程”一古脑儿立项上马，挤兑得“菜篮子”、“米袋子”只好改称“生命工程”、“民心工程”，以示区别。
“工程”整个儿地泛化了，全国简直成了一个“大工地”：朝阳工程——挽救失足青少年，夕阳工程一一帮助老年人，幸福工程——救助贫困母亲，小康工程，——引导农民致富，脑袋工程——智力投资，凝聚力工程——思想政治工作，啄木鸟工程——卫生系统要纠风，绿茵工程——从娃娃抓起踢足球，绿卡工程——邮电系统金融计算机要联网了，种子园丁工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彩色周末文化活动工程——晚上跳舞有去处了……
仅帮助下岗人员再就业，在各地“猫儿”、“咪儿”的叫法就有多种，蓄水池工程、扶志工程、送温暖工程、再就业工程…
还有多如牛毛的“数码”工程，从一到十，成千上万，谁也记不住。前不久，几十家新闻单位联袂制作反映黄河沿岸群众生活的电视节目《黄河的渡过》，记者团干脆自号“黄河媒体工程队”。
语言不过是思维的载体，语言现象也只是一种表象。隐蔽在其背后的还是思维方式的简单化，千人一面、众口一词恐怕难以应对纷繁的市场经济。否则，延安整风何以要整顿文风。可见，语言上的流弊亦不可小觑。
只见整顿“空壳市场”、“泡沫经济”，这语言上大大小小的“软工程”、“硬工程”也该清理一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