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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厂揽工汉(散文)

2023年09月16日

张丛笑

侄儿考人大学那年,老家发生了裂变:我那一向懒散的弟弟突然作出决定,他要去村外的窑场揽活,下苦力挣钱;弟媳听说儿子考上大学先是一惊接着一喜又接着心下便明白了自己的重负,对丈夫说:“窑场里有灶,你就在那儿吃饭,地里的活我包了,从此咱家不能再可顿顿吃饭了,我还要抽空肩肩挑挑挣钱呢!”

我想象得出,老家因侄儿考人大学产生的震动与弟弟弟媳的昂奋情形。

就在那之后不久,我回到故里。

炎热的太阳下,我站在村外一个土窑场旁的路边。我看见弟弟光着黝黑发亮的脊背,穿着短裤,双手背插在后,正在处于一片低洼地的窑地上踩泥。窑场作业地的上空,一棵树没有,桔红的天气,低洼地的窑场如着火一般。弟弟好象满是力气,躯动双脚,在黄色的泥巴上踏下抽出,一踏一抽便一个声响。这是在和做砖坯的泥巴。我看见弟弟的额头和脸颊上尽是汗水,下巴儿的莹莹汗珠滴落脚下,他的手掌如汽车的刮雨器一样不住在脸上刮着,向身旁摔落。踩了会儿后,他又拿耙子和铁锨把泥堆倒了一次,直至泥浆稀而不软,干而不硬,如同生牛肉一样筋筋地极富有弹性,于太阳下亮亮儿的,水浸浸的,却是没有水的流洒。弟弟在泥堆旁驻足。我看见背部的汗珠沿脊椎骨两侧向下流淌,脊梁成了宽广河流的分水岭。汗水,把皮带和屁股上的绷着的白短裤都浸得变黯。他做得仔细、忘我。回想起弟弟往日的懒散和慢性,我怎么都把过去的弟弟同眼前的弟弟联系不起来。故里的窑场,现在依然是手工作业。近些年因为人们生活改善,建楼及盖一砖到顶房子的人增多,所以砖瓦供不应求。弟弟做砖时,两手从地上挖一块泥巴,“叭”地一声投入脚下砖坯的一个模孔里,右手拿起一根尺长的木条一刮。这么着四个模孔填实压平了,他便弯腰把二十余斤重的狭长模具用两手挽起,如捧贵重物器一般,挺胸昂肚负重,小跑到二十余米处,一个弯腰。那模子扣在地上,地上就出现了四块并列着的泥砖。泥砖在太阳的曝晒下变硬,然后才可入窑。弟弟做砖坯时,赤着脚在着火般的地上跑来跑去,就这么着常常要跑一个上午或下午。我没有看见弟弟出窑背砖时艰苦劳动的情形,但我能想象到弟弟把那三四十块烫手的砖,用皮带背在脊背上从窑腔里走出的模样。就这,弟弟一天仅挣十几块钱。我想,人啊,被逼到一种境遇或需要下,他会焕发出令人难以揣度的诧异和罕见。

我心中便想到了我那在大学里读书的幸福的侄子,眼前出现一个很大的落差:一个拚命的奉献与一个坦荡的化销。

弟媳一个人承担了四亩地庄稼的劳作。弟媳的劳作也苦,她每每是早出晚归。地里的活儿做完了,她就从哪家果园里贩了桃、杏、李子、苹果等,用担子挑到十里外的镇子去卖。他每次去集镇,口袋里都装着馍和一瓶水,饿了,就啃馍喝口水,从不去附近饭摊吃一次的。弟媳一年四季被自然的利刃铸造得墨锭儿一般,走路说话带风儿。

我印象中的弟弟还有弟媳,渐渐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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