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路超
梅兰英
图/李凤兰
在自己的日记本里,我把个人那充满鲜花和阳光的生活,称之为“毛茸茸的生活”,当时全家一致通过了。姐姐说,“毛茸茸”就像羊毛衫,毛毯一样,意味着温馨。妹妹说,“毛茸茸”就是象征那最嫩的叶片儿,蕴含着碧绿的汁水。而我最后告诉大家的本意,却是源于父亲下巴那丛剃刀剃不尽、不待春风自个生的胡茬子,大家一片欢呼。
父亲的胡茬子,密密地欢快地一直延伸至脸下。它长得如同父亲的性格,既耿直,又奔放。它明快,热烈,饱含激情,像阳光下的一片绿茵。每每父亲归来之际,总喜欢把我拥揽进怀里,让我在那清旷的绿茵上,尽情地翻滚,嬉戏,让我痒痒地笑着,闹着,吟唱那最幸福最悦耳的曲调。
十九岁那年,生日晚上,父亲和我并排依偎得很紧。当大家开始为庆祝这世界又多一个成熟而耿直的灵魂干杯时,父亲下意识地搂过我的头,用他的胡茬在我的前额温柔地摩娑着。
那一夜,我多么想马上长胡子。
也许,我只是偶尔地成了父亲的儿子,我的信念应该来自我自身。
然而,就在父亲坚实而宽阔的胸前,我第一眼发现父亲的胡子,便绕在我手上,身上,心上,盘枝错节,纠缠不清;于是所有的爱,温馨,晶莹的小泪珠,冬天里的白色童话,便如期而至,滚滚而来,使我兴奋不已,挣扎决荡,欢呼雀跃,记住了自己的姓名。
父亲喜欢把儿子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引以为是替祖国培养优秀的骑兵,可是当一贯骁勇善战的我,不小心憋不住尿的时候,父亲却总是临阵脱逃,拚命把我抱下来,扒掉裤子,“先学喷泉,洒一条水练。”父亲幽默地说。
终于有一次,由于我事先觉悟不高,尿了父亲一身。他见我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反倒乐了,摁了我脑袋一下:“没想到你小子跟我小时一样,没大没小。”
而今,我已懂事多了。我知道,无论我多大或多小,都是父亲的儿子和崇拜者。春水之所以如翠似玉,皆是因了那天光水色中荡漾着青山的缘故。
水乃威严的山的儿子,我是威严的父亲的儿子。
人类的父亲,总在儿子那儿,发现了未来;人类的儿子,亦总在父亲那儿,寻觅到进取之力量。
我是父亲的儿子。
我是父亲的崇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