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方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文
革”后的头几届学子走进大学校门时,人们将一批美好的字眼慷慨地赠予了大学
生,社会其他成员心仪大学生是“天之骄子”。然而,当改革开放进一步深化,在我国经济翻番计划提前实现的九十年代中期,一个有关大学生的苦涩的话题,却成了全社会关注的焦点:特困生。
只要有贫穷在百姓中延续,特困生就不会从社
会上消失。特困生,无疑是大学生中一个特殊的组成部分。他们在校园的生活如何,家庭背景如何?面对贫困他们的心态如何,又将如何摆脱贫困……带着这些问题,笔者采访了20多所高校50多位
特困生——
环境把我逼成了特困生
A,家在城市,父母都是国家干部,父亲还是个相当级别的领导。A是首都一所外事院校的学生,单听那校名就令人羡慕,毕业后的出路更是亿万青年梦寐以求的。他怎么会成了特困生呢?
“我成为特困生,是因为烧香进错了庙门,或者说是环境把我逼成了特困生。刚考上那会儿,
甭提有多高兴了,想着自己各方面条件还不错,家里也有些背景。现在看,当初太幼稚了。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在这儿,我父亲那级别,连个芝麻都算不上;加上他一直在清水衙门,积蓄也有限。大一还勉强凑合,大二就只能持续,大三时我就开始贷款,整个一‘特困’!刚进校,班上成立网球队,以球拍的价格编队,价格800元以上编一队,以下的编一队。可我呢,干脆连球拍都没摸过,只在电视上见过桑普拉斯·格拉芙打球。
“时间一长,事儿更多,光是各种party就够人喝一壶的,不带星的不去。深圳一女生过生日,在一家四星级宾馆包了几间房子,吃喝玩乐一条龙。完了一结帐,一夜工夫三万多元,我一听都发抖,可她连眼也不眨一下。寒暑假,班里没几个挤火车,全都是飞来飞去。至于京城的一些官家子弟,每个月花七八千元算少的,上万元稀松平常。这就是派儿!”
A说,眼下最挠头的,就是毕业时贷款怎么还。校方规定,贷款不还便不发文凭。
“象我这样还算好的,起码不会衣食无继。有些农村出来的,更惨!”送我出门时,A说。
为了我母亲、妹妹,我值!
B是我采访的特困生最费周折的一个。通过她的一位最铁的姐们儿,先后约了五次,最后敲定;我坐在一家咖啡馆,先让B“背见”,然后由B决定露不露面。
我坐在咖啡馆,心里有些紧张。毕竟,直面这种女子,我还是头一回。
当B在我的对面翩然落座时,我着实吃惊不小,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位纯情少女是否坐错了地方。“放心,不会错的!”她莞尔一笑,说。
由于有言在先:不许录音。我只能根据记忆整理与B的谈话。B说,之所以让我费了这么多周折,是因为她得看看我到底是要采访特困生,还是企图采访“鸡”;再就是想看看我本人。“男人嘛,一言难尽!”
B生在一个小山村,母亲曾是山里有名的美人儿,谁知婚后一口气竟生了六个丫头。因为这,父亲与母亲离了婚。母亲拉着六个女儿,其中的酸甜苦辣难以言传。还好,女儿们都争气,老大B率先考上了武汉这所重点大学。为了支付B的学费,母亲卖掉了猪、羊、牛和门前所有成材的树,就这,距B要交的那笔学费还差200元。为了这200元,母亲满嘴急出了泡。B瞒着母亲,去邻村的一个砖瓦窑从火热的炉膛里背了一个月砖,这是最脏最累的活儿,稍有指望的男人也不愿干。暑假的这一个月,她挣了189元钱。
“妈妈卖完了能卖的一切,除了她自己;而我,除了卖自己,还能卖什么?”B说。
B不是没想过其它途径。做家教,仅能支付她上学的费用,还得省吃俭用。母亲不可能再给她一分钱,五个妹妹要上学、要吃饭。寒假,B去一家实业公司打工,就是那次短暂的经历,改变了B的一切。
B很漂亮,用男人的眼光去衡量,她属于那种很有气质很上档次的女孩子。据她的那位同学说,B的衣着很得体,学业也很出色。
我问她以后的打算,B说,眼下她只是想让妹妹们考出来,再把母亲接出来。至于以后,有钱就成,这个社会谁管你的钱是怎么来的,“英雄莫问出处么!”B说着,又笑了起来。(下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