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顺安/文
1983年秋,从西工大毕业进厂不到两个月的孙少龙,因类风湿性关节炎复发被击倒。但与他相识不到60天的西飞公司检索室的全体职工,风风雨雨10余年,用一颗颗温暖的心,为他树起了支撑生命的杠杆。
孙少龙很快被同志们送进西飞一四一医院。一住四个月。
此时,大伙在为孙少龙的未来处境焦虑,又都不约而同地想到眼下能为小孙分担些什么……
这天一大早,情报室主任尚三绪和检索室组长朱好民不谋而合,来到小孙的房间,翻箱倒柜卷铺盖、被子、褥子、棉毡、枕头枕巾、内衣外衣……十几件脏衣物翻腾了一大堆。一包一包送到洗衣间。王新兰、赵润琴几位大姐姐,又从家里带来针和线,细针密线缝起来。
飞针走线注满了情和爱。组织的温暖,同志间的友爱被针密线缝在被褥里,缝在孙少龙的心上……
“说真的,我压根想象不到同志们会想得那么细,那么周到”。孙少龙感激不尽,又感到诧异不解。“要知道,我跟大伙相处还不到两个来月,真叫我没法说呀。”
相帮何必曾相识。纯真的爱是不以相处时间长短论薄厚的,这是大伙的共识。
人们最担心的不幸,最终还是降在孙少龙的头上——他瘫痪了,被送回渭南父母身边。
孙少龙的不幸传出后,人们从四面八方簇拥而来,那场面,那情景的确使他激动了一阵子。但这让人激动的场面却架不住日久天长,就渐渐地被时间淡化了。
是啊,持续10年的卧床不起,别说是亲朋好友,就是自己的亲爹亲娘也难得做到事事都如愿儿子的心哪。
孙少龙被人们遗忘了。
“人在难中,就看组织了。病人最怕的是被人遗忘。不管到了任何时候,大伙都不能忘了少龙是咱组里的人。”
孙少龙躺倒后不久,—个自发的“送温暖小组”在情报检索室诞生了。逢年过节,大伙都争着去渭南看望孙少龙。甚至有的人,还为争不到而感到遗憾。
今年国庆前夕,熊家珍说啥都要去渭南看看。“我早就想去,能在退休前看上孩子一眼,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那天,这位年逾半百的老人同党小组长给小孙带去了节日的问候。
10年岁月,风雨无阻。登门送温暖,已成了检索室每位职工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孙少龙的母亲流着泪说:“单位对俺娃的确尽到了责任。这些年了,不知来过多少人,我也记不清了。渭南到阎良少说也有八、九十里,来回下来就是近二百里,确实来一趟够辛苦的。可是……”老人的泪止不住从镜片后边流下来。“叫俺过意不去的是,这些年来,俺没留住一位同志吃过饭。”
感激的泪,使她的声音发抖。
笔者见孙少龙时,他说,他最爱看同事们的来信。
每看一次信,他都有一次收获,有一种感受,就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同志们的身边,就有一种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他的胯关节已经变形很利害,两条腿曾一度冰凉得失去知觉。可是,每当他想起信中同志们的热情鼓励,劲头就来了。他艰难地下了床,扶着床头,扶着桌沿和椅背,吃力地在房间走动,锻炼身体。太累了,他就躺在床上用手按摩耳穴……
孙少龙诉说着他的感情经历和单位来信的感受:“这一点不假,每收到一封单位信件,或者学习材料等,这种高兴劲起码能持续一个星期,多则十天半月。精神好了,身体恢复也就快了。比吃药打针还管用……”
他用手掐着自己的大腿。“你们看看,过去肌肉萎缩得硬梆梆的。现在有肉了,也有弹性了。”
孙少龙低下头,只见他的喉结在蠕动,那苍白的脸泛出红色,好像是被没说出的话憋红的。一副自责而内疚的样儿实在让人感到怜悯、心酸、同情
前不久,已基本下地行走的孙少龙又在一封信中,谈到了他的感情历程和对周围世界的看法。现在不妨摘登如下:
……就说按季发给我的钱吧,咱不能不说老实话。我是有愧的,我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领工资,那是按劳取酬,而我却是不劳而获,每月几十块钱,还有那些补助、慰问品,10年下来,少说也有七、八千块了吧。这笔钱,是公司全体职工的劳动成果,是每一位职工的血汗。想起这些,我的心就有千斤重,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这些,仅说几句好话是太轻松了。
虽说都是社会主义制度,都是党的领导,但是,政策是要靠人来执行的。地方、单位、领导不同,事情做出来,可就有天壤之别。
……谢谢大家,我一定努力争取把病治好,使领导和大家的关心照顾,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朴素的语言,流露出孙少龙对社会的理解和对人生的注释。
人的生命固然是渺小的、脆弱的,可一旦这个生命被溶进温暖的社会怀抱,却又是那样地坚强。社会支撑了一个人的生命,同时也支撑了社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