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艾 日月
元月19日下午3时38分，沉睡了58年的中山舰在武汉市金口镇初露水面。1月28日舰体出水。然而，围绕着由谁打捞，怎样打捞却早在十年前就已展开了……
1996年11月12日，孙中山先生诞辰130周年。
这天上午，全国政协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纪念大会，缅怀孙中山先生的不朽业绩。
与此同时，倍受海内外关注的中山舰整体打捞工程，在中山舰的长眠之地——武汉市江夏区金口镇龙床矶附近江面正式展开。
下午3时30分，盛大的开工典礼在距中山舰500米的长江南岸举行。湖北省常务副省长李大强庄严宣告：“打捞中山舰工程现在开工！”千余名驻汉海、陆、空官兵，各界来宾，台湾和香港同胞顿然肃立，向由两名海军新兵守护的孙中山先生巨像三鞠躬。江面上，百余名身着桔黄色工装的打捞船员列队船舷，凝视滔滔江水，向中山舰蒙难将士默哀致意。
现实和历史，诉说着这不同寻常的一刻……
中山舰：一座历史丰碑
李大强在开工仪式上的演讲中，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称：“中山舰不仅记载了孙中山先生不朽的业绩，同时也体现出了中华民族不畏艰难、抗击侵略、英勇献身的伟大爱国主义精神。它是世界人民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是华夏炎黄子孙心中的一座历史丰碑。”
金口镇，中山舰的长眠之地，因一条“金水河”在此注入长江而得名，距武汉市26公里。
中山舰原名永丰舰，1910年由清政府在日本订造的一艘炮艇，造价为68万日元（当时一日元值一两白银），舰长62.1米，宽8.9米，排水量780吨，时速13.5海里，设备、副炮及8门高射炮。在当时中国海军中这是一艘中等规模的军舰，但它在中国近现代史上却起过重要的历史性作用。
1915年底至1916年初，讨袁浪潮席卷全国，孙中山发出《讨袁檄文》，斥责袁世凯“假中央集权之名，行奸雄窃国之实”。蔡锷、李烈均等人立即响应，在云南、江西等省组织护国军向北方进军。永丰舰在前海军总司令李鼎新、第一舰队司令林葆怿率领下，与“海琛”等舰一起宣布起义，加入了护国军的战斗序列，开中国近代海军史上举义倒戈的先河！
1917年6月，为了反对段祺瑞的北洋军阀政府，维护《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孙中山发起了护法运动。7月中旬，孙中山南下至广州，海军总长程壁光立即响应，亲率永丰舰所在的第一舰队9艘军舰从上海浩浩荡荡南下，成立西南护法舰队。广州万人空巷欢迎，促成同年9月广州召开国民非常会议，选举孙中山为大帅，宣告广州军政府成立。这是永丰舰支持革命的第一个功绩。
1922年6月16日，广东军阀陈炯明叛变革命，围攻总统府，炮轰观音山孙中山住所粤秀楼。孙中山深夜微服步行逸出叛军重围，几经辗转于17日登上永丰舰。孙中山指挥该舰官兵与叛军苦战55天，最终粉碎了陈炯明的阴谋，保卫了南方革命基地。这次孙中山蒙难永丰舰，是该舰支持革命的第二个功绩。文史研究人员发现，这次事件，令孙中山感慨万千，刻骨铭心，促成孙中山思想上发生重大转变，决心创建黄埔军校和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从而开拓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新局面。此后永丰舰成为孙中山的坐舰，孙中山每到广州，水路必乘永丰舰。为纪念蒙难一周年，1923年8月14日，孙中山与宋庆龄特地登舰慰问官兵，并合影留念。1924年11月13日，孙中山、宋庆龄再次也是最后一次登上永丰舰，离开广东赴香港，辗转到北京，与冯玉祥共商国事，不料因肝病复发，于1925年3月12日在北京逝世。4月25日，广州革命政府为纪念先生的丰功伟绩和永丰舰的屡屡战功，将其更名为中山舰。从此，中山舰便成为孙中山先生革命精神的象征。
1926年3月20日，蒋介石借口“中山舰”不服从调令，图谋不轨，一手制造“中山舰事件”，扣押共产党员舰长李芝龙及第一军政工人员，并将中共军官全部免职。这次事件和随之而来的所谓“整理党务案”是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右派背叛孙中山的新三民主义，使国共从合作走向分裂的重要标志。
1938年秋，百万中国军民和日军对峙，开始了著名的武汉保卫战。此前，中山舰即奉命向岳阳下驶，巡弋在汉口上游的嘉鱼至金口一线。10月24日中午，中山舰接到命令，正欲起锚开往汉口，6架日军轰炸机迎面飞来。舰长萨师俊一声令下，前后舱各种火器一齐射击。但后来中山舰舰首高射炮因长时间发射出现故障，日机乘隙俯冲下来，轮番投弹轰炸。第一颗炸弹落在了左舷舵上，第五六颗炸弹相继落在锅炉舱里爆炸，江水涌人，指挥台崩塌，炮位被毁，舰上多处起火，中山舰开始倾斜，下午3时50分，顺水漂至金口龙床矶沉人江底。舰长萨师俊等25名官兵殉国。
打捞：十年争夺与筹备
正是由于中山舰所具有的特殊历史价值和人们对孙中山先生的无限缅怀与敬仰，因此，打捞中山舰，让其重展英姿，一直是海内外同胞梦魂萦绕的一件大事。
1986年5月，湖北省文化厅向省政府呈送组织打捞中山舰的请示报告。此事经新闻媒体报道后，立即引起国内外广泛关注。20多天后的6月23日，江苏省文化厅致函湖北省文化厅，提出要自筹资金，将中山舰打捞出水，运往南京中山陵附近陈列。其理由是：南京是孙中山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的地方，孙中山先生陵墓也在这里。
1987年底，湖北省正式写报给国家文物局，要求打捞中山舰。转年初，江苏省文化厅、旅游局和中国海洋开发咨询委员会又联合向国家文物局报送了“关于打捞中山舰的请示报告。”
湖北省闻讯，迅即派人进京，据理力争：一、武昌是辛亥革命首义地；二、武汉曾是国民政府所在地；三、曾任中山舰舰长的李芝龙是湖北仙桃人；四、中山舰在武汉保卫战中罹难。最后湖北省搬出《文物保护法》，称中山舰为该省“襄中之物”。关注这场竞争的香港新闻媒体惊呼：“湖北抛出了杀手铜”！
1988年3月25日，国家文物局以162号文件正式批复：“此事可由湖北筹备、申请，报我局批准后方可施行”。明确打捞权归湖北，至此，江苏省退出竞争。
随即，湖北省展开了打捞准备工作。5月初，邀请南海舰队某部深潜所赴长江金口水域开展首次探摸，确定了中山舰确切的方位，并获取部分实物。
因经费不足，此后5年间湖北的打捞计划迟迟没有展开。
经济实力雄厚的广东省瞅准了这个“机遇”。1993年5月，在广东省第七次党代会上，广州代表团提出由广东省筹措一笔资金，将中山舰接回“娘家”，置于黄埔军校展出，作为建设岭南文化的重要内容。这一提议得到与会代表的一致赞同。嗣后，广州市成立了以常务副市长陈开枝为组长的“打捞中山舰领导小组”，市政府还拨出60万元作为前期活动经费，授权广州历史文化名城办公室负责筹办。这年底，广州市又派出一个工作组进京，向国务院呈送了打捞中山舰的请示，并到交通部、国家文物局活动。
1994年2月2日，广州市政府向湖北省政府致“关于鄂穗两地携手联合打捞中山舰的函”。湖北省深感广东咄咄逼人气势，马上摆出正在准备打捞的架式。当年3月25日，北海舰队某防救队潜水分队的官兵应湖北省之邀，赴金口水域进行探摸，获取了大量制定打捞方案的第一手资料。
但湖北省毕竟还未获得国务院的正式批文，广东省仍然一往情深，穷追不舍。1994年6月26日，广东省向湖北省政府致“关于合作打捞中山舰的函”，建议由广东、湖北两省共同打捞中山舰，将其运回广州负责。其它事宜另行协商。广州声称：考虑到湖北方面为打捞中山舰做了许多前期准备工作，中山舰运回广州之后，广东给予湖北4000万元人民币补偿。
1994年9月2日，中共湖北省委常务会议在听取了省文化厅关于打捞、保护、修缮、陈列中山舰的情况汇报后明确表示：打捞中山舰是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的大事，如果被外省捞走，无法向湖北人民交待，湖北一定要把这件大事做好。时任省长的贾志杰除当即从省长办公费中拨出100万元作打捞前期经费外，还明确表态：打捞费缺多少经费，省财政垫付多少。根据省委常委会议的精神，湖北省文化厅随即复函广东省和广州市人民政府，同意将中山舰放置在武汉市陈列的前提下台合作。
好事多磨。1995年10月，正当湖北省向国务院和国家文物局争取打捞中山舰批件之时，广东又派出一个工作组进京，到国务院、国家文物局游说，希望拿到中山舰的打捞权。
1995年11月23日国务院授权国家文物局批复湖北省，同意由湖北省打捞、保护中山舰！
中山舰能否顺利出水
中山舰因其特殊的历史价值，堪称国宝。因而，打捞中山舰容不得半点闪失，绝不允许施工中出现损坏中山舰的行为。这也正是打捞工程一直难以付诸实施的另一重要原因。
对水下中山舰的勘探显示：中山舰侧卧在江底距江面20米深的礁石上，舰尾顶着江流，舰首向东北仰望武昌，舰身向左倾80度左右，舰内沉有千余吨泥沙。但中山舰总体情况良好，取样钢板的金相分析和拉力试验表明，舰体材料为中碳钢，仅表面上有一层薄锈，每平方毫米可承重66.9公斤。据此，有关专家认为，以现在发达的科学技术，只要舍得投入，完全可以将中山舰整体打捞出水。
湖北省准备打捞工作的首要任务是寻找能承担此任的打捞队。为此，湖北方面向全国发出了招标信息，全国共有10家单位参与投标。最后，经过北京、上海、海军和湖北等30余位考古、文物、打捞专家审核、论证，重庆长江救助打捞公司提出的“双驳抬撬整体打捞方案”得到专家垂青。
11月12日一早，打捞开工在即，天下起了雨，江上风急浪高，记者再次登上打捞指挥船，碰到了首次露面的该公司经理李光辉。李光辉说：“打捞中山舰的风险是很大的，我们查阅过大量国内外最新资料，整体打捞战舰国内外尚无成功先例，至少有4个海军强国打捞失败。”无疑，李光辉和他的同事们在向一项世界纪录冲刺。
记者问：“你们以500万元的标的签订打捞合同，实际利润有多少？”两位老总连连摆手，基本上没有利润，这项工程我们看中的是政治意义和社会效益，也希望借此树立企业形象。公司已调用近6000万元资产，并按专家要求添置了200多万元的打捞设备和器材。打捞后期，公司还将派出一条2640匹马力的拖轮到现场施工，使抬驳总吨位达5000吨以上。
据悉，为确保万无一失，一批文保、打捞、造船专家将驻守在打捞现场“顾问”。打捞期间，散失在中山舰周围的舰上文物将被提前打捞出水，及时给予保护。
据了解，中山舰出水后，湖北省将邀请文保技术界各方面的权威专家亲临指导，展开“会战”，共同来完成中山舰及舰上文物长期保存的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