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爱春
1996年12月10日，南京市洪武路街道敬老院里充满了喜庆气氛，在一片祝福声中，盲目老人李炳森摸索着从一个小伙子手里接过生日蛋糕，热泪，立时从他的瞳孔中涌出：“娃儿，我能活到86岁，全是托你的福啊！”“爷爷，今天是您的生日，应当高兴啊！”小伙说着，忙替老人将眼泪拭去。
谁能想到，这位憨厚朴实的小伙子，竟是一位安徽籍的“打工仔”，—个将13年青春年华默默地献给了异乡十几位孤老的退伍老兵。
（一）认亲
那是1983年12月，一个冷风刺骨的冬日下午，南京市武警支队一中队新兵李秀田在执勤交岗完毕后，正迈步回营房。突然，在青岛路一幢六层楼底下，他看到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正佝偻着腰，颤巍巍地提着一桶水，吃力地走着。心地善良的李秀田见状，急忙跑上前，一手接过老人手中的水桶，一手搀扶着老人，上到六楼老人家中。进屋后，李秀田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位老汉。一问，才知老太太叫王燕，老汉是她相依为命的丈夫李炳林。一年前，李老汉下楼时不慎摔倒留下后遗症，行动不便。由于无儿无女，老俩口孤苦伶仃，生活艰难困苦。
李秀田听完老人的叙述，一下子跪倒在地：“爷爷、奶奶，我就是您的亲孙子。往后，由我来照顾你们。”打那以后，星期天、节假日，李秀田就来到老人家中，帮他们买米购煤、挑水做饭、洗衣晒被，还用自己微薄的津贴给老人买来营养品。在小李的抚慰下，这对平时愁眉苦脸的老人，脸上逐渐绽开了多年难以见到的笑容。
小李从王奶奶口中得知，附近还有几位生活困难的孤寡老人。于是，小李又穿街跑巷，逐一找上门。同时，他又主动找到驻地白下区民政局，在张贵山局长的安排下，来到南京光华园老人公寓和洪武路街道敬老院认亲。从此，冯素珍、徐世兰、李德珍、李炳森、金孙氏、吴孙氏等七、八十岁以上甚至百岁高龄的老爷爷、老奶奶，便有了最亲近的“孙子”。此后，他一有空就跑到这些老人家中或敬老院里，为他们洗澡擦背、喂饭喂药、端屎端尿、刷洗便桶、搀扶散步。风里来，雨里去，从不间断。住在棉鞋营38号的李炳森老人，年迈失明，屋里垃圾成堆，脏乱不堪。李秀田找到这位老人后，用了整整一个星期天，把老人的房间清扫得干干净净，并带老人上街理发、洗澡。这位一向古怪孤僻的老人，那天竟高兴得像孩子一样又唱又笑。一天，七旬孤老金孙氏旧病复发，卧床不起。恰巧小李赶到，忙将老人送往医院，挂号、取药、安顿老人住院。从早上8点到下午5点，小李一直守护在老人身旁，自己一天滴水未进，却给老人买来点心，放在床头。傍晚，老人清醒时，找不到小李。这时，小李已站在执勤的哨位上了……
李秀田情注金陵孤老，一晃过去5年了。1989年3月，这位超期服役两年的老战士、优秀共产党员就要复员了，消息传开，老人们哭了。临上车那天，10多位孤老结伴来送他。在老人们红红的泪眼中，李秀田无限眷念地上了车。
（二）返乡
1989年3月，李秀田背着简单的行李回到了安徽阜阳市苏屯乡张湖村。当跨进两年未进的家门时，万万想不到，迎接他的竟是一连串的不幸——妹妹李秀勤病故，母亲遭此打击而一病不起，导致终身瘫痪，家里欠下了2万多元的债务。
“妈妈，是孩儿不孝，没有在您身边照顾好您啊！”在母亲的病床边，李秀田心如刀绞。
“孩子，别说傻话，你在那边照顾那么多孤寡老人，就是孝敬了妈。”善良的母亲贾运兰堂彭＼别的儿子，眼里闪动着泪光，“对了，昨天运琴来看过我，这娃儿，心肠好，她常来照顾我，你们都28岁了，快把婚事办了吧！”
“运琴！”一股热泪又涌上了秀田的眼眶，是啊，为了他，恋人高运琴苦苦等了他五年。是她，一直鼓励不断汇钱寄物支持自己倾心照料那些孤寡老人。是啊，不能让运琴再等了！
回家才一个月，李秀田就接连收到了在深圳的同学张少平的三封信，催秀田也去深圳他所在的公司工作，月薪1500元。可此刻的李秀田，心里装着的只有远在南京的十几位老人。他实在放心不下啊！
1989年4月15日，李秀田和高运琴在家中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就在他们婚后的第3天，苏屯乡政府派人找到李秀田的家，要招聘他为乡里的民警，村里的老支书也有意让他来接班。可李秀田说：“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我离不开那些孤寡老人啊！”就这样，婚后第四天，李秀田来到母亲的床前，满怀深情地磕了一个头，义无返顾地告别家人，辞别了泪眼盈盈远路相送的妻子，重又返回南京。
（三）回“家”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一跨进洪武路街道敬老院，李秀田就像久别重逢的孩子一样兴奋地叫着。
已住进敬老院的李炳森老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颤巍巍地朝前摸索着。李秀田赶忙迎上去，和双目失明的李老汉紧紧拥抱在一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秀田含着热泪逐个问候老人，当他发现少了徐奶奶时，立即焦急不安地询问。
“孩子，徐奶奶又犯病了，住在空军454医院。”李炳森老汉满脸愁容地告诉李秀田。
待李秀田赶到医院，才知道徐世兰老人患的是黄胆肝炎，因为是传染病，没有人敢服待她。他便主动承担了照顾老人的义务。为了维持生活和给老人买营养品，李秀田每天上午都上街摆报摊，擦皮鞋；晚上安顿好老人后，他又跑到码头去干搬运，挣苦力。在李秀田的精心护理下，三个月后，徐世兰老人终于出院了。这时在熟人的介绍下，李秀田来到了南京电影制片厂当勤杂工，有了相对稳定的工作后，李秀田终于实现了长时间照顾老人的心愿。打工挣来的钱，他除了少部分寄回家还债，大都花在了十几位孤寡老人的身上。春去秋来，又是几年，这期间，结婚三年相处不到三个月的妻子运琴生小孩，月子里，他都没有顾得上回去，但妻子是理解他、支持他的。
由于长时间劳作和过分节俭，李秀田患上了类风湿性关节炎和胃病。世间善良的人终究会有善良的回报。一天，南京振东实业有限公司义务上门为敬老院进行室内装璜，意外地发现了这位小伙子。在老人们哽咽的诉说中，公司的人感动得热泪盈哐，也油然而生敬意。当天，他们就把李秀田请到了公司，聘请他当公司的公务员，并给予优厚的待遇。
时光飞逝，眨眼又是四年。如今，在李秀田照顾的十余位孤寡老人中，已有8位爷爷、奶奶幸福地度过了12载春秋。现已101岁高寿的老人冯素珍逢人就讲：“我能活这么长，是秀田这娃给我添了寿，娃儿的好心肠我来世也报答不完啊！”
就这样，13年的青春年华，李秀田都含辛茹苦地献给了孤寡老人；13年的风风雨雨，他活得无怨无悔。在南京市光华街、棉鞋营、青岛路、洪武路等街道，人们早已熟悉他那开始穿着军装，后来又着便装的身影，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亲切地称呼他“小李”。
李秀田，这位茫茫人海中的一位普通打工仔，以平凡而又伟大的举动，奏响了一曲最为动听的生命的强音，一首永不衰竭的生命赞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