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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子叔走了

2023年09月26日

贾石头

书子叔是父亲的挚友,用他们窑哥们的活说,好得象一个人多个脑袋。正因如此,他的长女彩霞出生后,他便在招待众亲友的席面上郑重其事地宣布,将彩霞认到父亲的名下。这样以来,父亲便有了一个千女儿;我呢,也有一个干妹子。

书子叔姓刘,属鸡的,小父亲两岁。1950年春,他与父亲一道;从河南老家跑上来谋生,经老乡指点,摸进柿树沟,在老毕办的小煤窑下苦。后来王家河煤矿上马,他们又转到那里,成为新中国的第一代矿工。

父亲常说,他有一段好苦。在柿树沟拉小车时,他狠活下力,月月出满勤,班班干满点,哪个月都比别人多开十块八块钱。父亲有点文化,常不无关心地挪揄他道:“兄弟,钱挣多少够花?钱是你的命?日月常在,何须人忙?身体才是本钱啊!”每当这时,他那直挺的大鼻子便微微地嗡动着,真诚地对父亲说,“老哥,我不干不中啊!你不知道,家里一摊摊全盼着我能多挣点钱啊!”

书子叔弟兄四个,他是老二。据他说,老父亲把希望的筹码押在他大哥身上,十一二岁时就带他进小煤窑下苦,供他大哥念书。无奈天不作美,他大哥刚把书念成,一场急性肠炎竟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

书子叔虽不识字,但他懂得如何做人。他一生,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一,对国家忠;二,对父母孝,三,对弟弟、妻子、儿女爱,唯独不关心自个。

在王家河煤矿时,他是采煤二区最硬的班长,被矿党委树为标兵。他性格内向,不多言语,只凭实干。当班的任务,用他的话来说,“头拱地也得拿下来”。别的班长一分工,这儿转转,那儿看看,抑或吆喝两声。他不,那里松了就往那里去,那里危险就往那里爬。柱子打不好,他夺过斧子重新打。炮放不响,他亲自处理。和他一块干过活的矿工说,光他替青工推的煤就有两列车。无怪乎徐矿长在职工大会上讲,“咱矿都象刘书子那样,一个月的任务,半个月就能完成。”

对父母他更是尽了孝心。老母亲去世后,他将老父亲接来赡养。他怕妻子嘟噜,儿女吵闹,单独给老父亲找了间小房,每日按时送饭,晚上还与老父亲同榻照料。老父亲临终哽咽着说,“乖,爹只把你给苦了。”

他小弟叫木子,高中毕业后跑上来,他不但四处奔波着给他找工作,还花钱给他娶了个媳妇。然而他小弟中年丧命,还是他,将弟媳,两个侄女接到家,生活了一年多,找下合适的,打发弟媳改嫁。

对儿女,他更是操尽了心。他不是腰缠万贯的阔佬,也不是重权在握的公仆,更不是走南闯北伶牙例齿的生意人。他只凭着国家每月给发的工资,只凭着口里省,肚里攒,只凭着一双满是硬茧的大手和一颗纯朴善良的心。五黄六月,他下班后常拉辆人力车,到砖厂外的废墟上捡半截砖。拉回来,和点泥,在公房头盖了几间小平房,给三个儿子结了婚。1993年春,组织上照顾他,给他批了一套二居室楼房,他让大儿去住,自己仍在那间瓦房里呆着。

闻知他重病住院,父亲千里迢迢来看望。他一见父亲,嘴唇抖动一阵,眼里忽地涌出了热泪,微笑着对父亲说“老哥,我真想你呀。”说得父亲也泪花潸潸。他眨巴着眼皮又说,“老哥,我不中了。我知道我不中了。我的事也基本完了,就剩下梅豆一个了。”父亲忙安慰他,“别胡说!明年我还上来看你。”

想不到他这位实在人说出的话也如此实在。他这次真的不中了,真的走了。

那日我在他病榻前坐着。他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睁着,但已分不清面前的人了。他虽然说不出话,但那只满是硬茧的右手却死死地捏我,捏得我心里一阵阵发酸。我明白他的心意。他不愿走啊!他留恋这个世界!他挂念着与他共过患难的妻子,挂念着他的幼女梅豆!

书子叔走了,从此以后,慈祥的婶子没了丈夫,彩霞和几个弟妹没了亲爸,父亲失去了他的挚友,我也失去了一位可敬的大叔!书子叔!在这夜深入静的时刻,我噙着热泪写您,并如实地告诉您,彩霞和几个弟弟已同心合力,担当起赡养老婶子和成全梅豆婚姻的义务,并在您的遗像前保证,做一个象您一样的人。书子叔,您在九泉之下是应该感到欣慰和放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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