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重声
尊崇诚信的朱耀儒,也为自己的散文创作立下规矩——“坚持说真话,写真事,抒实情。”我想,这既是他备受极左文艺思潮折磨之后痛苦反思的结果,也是他从长期创作实践中获得的真知。而今,当“工具论”的老调或明或暗地重新弹起,耀儒能够明明白白地要求自己的散文创作抒发真情实感,表现个人对社会和人生的认识和感受,这无疑又是对阴魂尚未尽散的极左文艺思潮的警惕,也是对仍在苟延残喘的歇斯底里以及无病呻吟之类的抵制,显示出作者头脑之清醒和目光之深远。
他依此规矩所辛勤培育出的散文之花,自然而然散发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滋味,蕴含着真诚深厚的个人情感和切实可信的人生感受。诸如《老屋》和《心灵的重负》、《理解母亲》和《两颗假牙》等作品,都是通过家庭生活中那些平平常常的细节和故事,写出了渭北旱原上的老父老母对远在城中的儿女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护,讴歌了至为可贵的父爱和母爱。我和耀儒是关中原野上的同一茬庄稼,几近相似的生命历程中本来就孕育着灵犀相通的情感基因。因此,读耀儒这些诉说乡情亲情的作品,丝毫不觉得隔膜生疏,相反却有着十分熟悉亲切的感觉,仿佛他笔下的人物、风情、故事,也曾是我所耳闻目睹甚至亲身经历的那样。
耀儒这些抒写真情实感的作品,娓娓道来,如数家珍,从不刻意粉妆玉琢、珠围翠绕,总是以黄土般朴实凝重的本色,区别于那些失血苍白寡情少味的劳什子;总是于朴素平淡之中,蕴藏着深沉静谧的思想内涵。其蓄势待发的张力,虽不会像响箭鸣镝那样,但也有着不可忽视的穿透性。诸如他以宠物为描述对象的《花花》和《猫儿意》,就颇可玩味。作者儿时的爱犬“花花”,聪明勇敢善解人意,和主人结下了不解之缘。然而谁能料到,花花却在农村“革命化”的棍棒下无端丧生,让人伤感不已。一条无辜的小狗在极左思潮横行之时命运尚且如此悲惨,便不难想象当时广大农民所遭受的摧残和迫害。
耀儒的另一篇纪实散文《乔迁之忧》,可以说是别开生面之作。当众多的文化人在乔迁之喜中沉醉时,他却展示了自己进城十年来为一块栖居之地而被人赶来赶去的可悲遭遇。作者既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哭天喊地,只是平心静气老老实实地讲述了屡次被迫搬迁的前因后果。但是,这一事实本身所涵聚的巨大冲力,却无情地撕去了某些“公仆”的面纱,使其徇私舞弊坑害良善的真正嘴脸暴露无遗。与此同时,也使人不得不想到,据说已经不再受人歧视和打击的知识分子,其命运和处境是否真真正正地得到了改善?
当然,也不是说耀儒这些既有真情实感又有思想张力的散文,就已经无可挑剔。我和作者在相互切磋中有种感觉,如果能够继续开阔视野,拓宽思路,更加自觉地关注丰富多彩的社会和人生;如果能够在艺术构思以及表现手法方面兼收并蓄,博采众长,那么,耀儒日后的散文创作何愁不能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