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永东
母亲,70岁的人了,操劳一辈子,如今还整日家里家外不停地忙活,身子蛮硬实,可要她在家闲呆上两天,病准找上身子。姐姐说母亲是受累的命,母亲的解释是:忙活惯了,在家呆不住
母亲一有病就是感冒。双人床上,两床棉被裹着她,鼓鼓的,像海上的孤岛……
记得那是1985年初夏,沈阳市作协组织我们十几位小说作者到大连开笔会。当时年仅22岁的我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儿,母亲自是放心不下,连续几天只叨咕一句话:要来信,要来信…
出发那日,天落了很大的雨。家里只一件好雨衣,母亲执意要我穿上。她自己撑着漏雨的油纸伞,送我去火车站,母亲被雨淋得满身湿漉漉的。走进候车室,我远远看见已先到的几个文友,我把母亲叫住,把雨衣塞给她,说道:“你回去吧。”便走进那几个文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检完票偶一回头,看见母亲还站在候车门口,尽管进出的人很拥挤,她仍然踮脚翘首地看着我,可我竟连手势都未打,就上车了……
现在回想那时的心态,是因应邀参加个小小的笔会,竟觉得自己多么了不起。我打心眼里怕让文友看到寒酸的母亲,竟不愿意在人前和母亲多说一句话、多打一个招呼。可怜母亲那一片爱子之心啊!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在我脑中呈现出一种凝固的清晰。
后来很长的时间,我总想把心里的感触说与母亲听,或者写出来。但是对于自己心灵的曝光,我还是有些胆怯。这次,母亲病了,我终于嗫嚅着说出了心里话。母亲艰难地一笑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给同学来信说,你第一次看见大海,哭了。”
在大连的那20天里,我只给一位最要好的朋友写了一封信,竟没有给母亲写信……当年我站在大连傅家庄海滨的小山丘上,流着热泪面临大海对我的审视,心中默默吟着一句神往:海啊,我终于来到了你的身边,我终于看见你了……
我回到自己屋里,埋头让泪水浸湿我的案头。我仿佛又看见了博大、宽容、深沉的海。母亲不是海上的孤岛,母亲是海,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