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处理…

伏“虎”记

2023年10月07日

文/刘坤赤 孙国强 李章立

一个手握实权的副处级干部昨日颐指气使,今朝进了班房,个中滋味如何?请看这起轰动华北油田的大案——

在华北石油管理局,处级干部到55岁应退居二线,把位子让给年富力强的同志。刘兆川却坚决不肯退二线,恳切要求上级给他一个多做贡献的机会。于是,他一直干到58岁,蹲进了看守所,才算彻底退下来。现在人们都明白了——刘兆川之“多做贡献”就是充分利用在位的最后几年多为自己捞钱。

“电老虎”施威

华北油田每度电价低于地方电价0.18元甚至几角,电压稳定,不停电,较之地方电网有着明显优势。附近一些用电大户都希望接上油田的电,华北油田在保证自身正常用电的前提下,为支援地方建设,经常拨一部分富余电量供地方企业使用。分管这项审批权的,就是该局生产管理处副处长刘兆川。刘兆川在这个位子上稳坐十几年,成了用电大户眼中的“活佛”,“香火”旺得很,暗地却被人称为“电老虎”。

一位橡胶厂厂长托关系找上门来。按工艺要求,这类厂必须有电压稳定、不间断的电力作保障才能正常生产,而地方电网无此保证,厂长对“接上油田的电”之渴望可想而知。刘兆川以逸代劳,略“挤”几下,对方开了窍,送上3.8万元,各遂所愿。

这3.8万元,对刘兆川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由于送礼、请托的人太多,他逐渐给送礼者立起一套规矩——每晚7点半以后开始在家接见;预先给你打了招呼“几点几分到”,必须准时,晚一分钟到了也不见;来送礼的车必须停在刘宅远处;不论同行者几位,上楼来谈“实质性问题”的只能是一位,二人同来则不与深谈。知道了这套规矩,对于入夜时分刘宅内外的繁忙景象,您尽可展开联想,心驰神往一番。

最合刘兆川口味的是个体户老哈。老哈是暴发户,善于拿钱开路,他与刘处长一无深交,二无人引荐,硬是靠“绝招”攻下了这一关。老哈初次登门,作一番自我介绍,递上两兜高档烟酒,请处长笑纳。刘处长果然一笑纳之。老哈心中有了底,第二次登门,递上1.75万元大票子,佯称;“这是电费,钱没带够,您先收着。”审批表都没填,能否用上油田的电还是未知数,何来“交电费”一说?刘兆川似乎“忽略”了这一点,随手开给一张“预收电费1.75万元”白条收据,把钱留下了。不久,他打电话给老哈:“你的用电手续批了,来交费吧。”老哈兴冲冲赶来,张口便道:“处长,该交多少钱,我去交,您就费心了。”刘点头称许。双方都把那1.75万元“忘”了。

也有死不开窍的。疙瘩屯支书二旺捧着任丘市领导与华北石油管理局负责人联席会议纪要,口口声声“咱们屯把土地都支援了油田建设”,要求兑现联席会议确定的“给疙瘩屯接华油的电,装变压器”这回事,就是想不起来给刘处长“意思意思”。刘兆川抻着他跑了十几趟,忽见二旺收起一脸苦相,挤出几分苦笑,上前来扯住胳膊邀去吃饭。处长最讨厌拉拉扯扯,念及二旺总算有所觉悟,权且顺水推舟,以观动静。二旺将处长引进一家不显眼的酒馆,疙瘩屯几位头面人物已恭候多时。菜也平淡,处长并不计较,耐心听二旺如何切入“正题”。那二旺几杯酒下肚,满脸又现出愁苦之状,把“咱们村的土地都给油田作了贡献”之类老絮套子端出来喋喋不休。刘兆川刹时无名火起,正色道:“眼下油田电力紧张,什么时候不紧张了,我马上给你办。你也不用找局头儿去说了,找到哪儿,最后都是我这一支笔来批。”

二旺听得入神,连连称是,静候一年有余,疙瘩屯接电之事仍无消息。刘兆川再不肯见二旺——榆木疙瘩休想用我的电!

剥去“虎”皮

 不速之客登门了。听说来者是检察院的,刘处长并无惊讶之色,边热情让座边笑道:“咱们平时打交道不算多。”见对方掏出传唤证要自己“走一趟”,他立刻呆若木鸡,脱口道:“我先去打个电话”,未获准,神色黯然,乖乖地跟着检察官迈出办公室。

初次接受讯问,他坐在床边,一声不吭,满头大汗。检察官先已通过缜密查访掌握了其部分罪行,此时看在眼里,早明白了几分。

刘兆川在华北油田工作几十年,从普通工人升迁为副处长、高级工程师,阅历复杂,心机细密,熟悉的人都称其为“老狐狸”。此刻,他调动起全部心智与检察官周旋。

“你有没有正常存款?没有”。

“你工作几十年,月工资收入1千多元,儿女皆已自立,不需你负担费用,你真的没存下一分—厘”?“确实没有。我不存钱,工资都花用了。”

围绕“存款”言来语去多时,刘兆川心有牵挂,忽然向检察官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有继承下来的遗产,犯法吗?”答:“只要确属继承所得,当然不犯法。”他盘算几分钟,开口道:“继母去世前,遗赠合我一批首饰,后来我在天津变卖了80万元,这事没告诉过别人。”检察官当即追问:“这批首饰都有什么东西,在天津哪家店铺卖出的,80元存于哪个储蓄所,存折在哪里,存期多少年?”他顿时哑了,急忙改口:“没这回事。”“老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一截——他至少有数十万元的事需要“遮掩”。

刘兆川的第二招是佯称“有心脏病”,然后突然躺到地上,全身抽动,口不能言。经医生检查,他无甚大恙,无非以前喝酒多了,出过点小麻烦。况且,心脏病犯了也不应出现全身抽动的症状。一位小护士实在看不惯,上前拍一下他的床沿,斥道:“别装蒜了!心脏病有你这样的吗?”经此点拨,他立刻不再抽动,过一会儿,坐起来倚着床头眨巴眼儿——就此“康复”。

检察官赶到刘宅依法搜查。先宣讲政策,要求刘妻如实讲明属于个人的财物有哪些。刘妻答:“我只有4000元存款,别的没有。老刘有多少钱,我不清楚。”

在刘家,丈夫统管一切,若交给妻子10元钱去买菜,最后剩下1元或5角都必须收回——刘兆川不允许贪污。他有自己专用的卧室,独掌钥匙,从来不让妻儿人内。

他的老底就在这间卧室里。检察官打开卧室内一只密码箱,见到一堆旧文件、几本通讯录、几份请示报告和一团废报纸,将文件、通讯录、报告逐页翻检,无甚名堂,随手撸开那团废报纸——畦!厚厚一迭存单,足足66张,总计140多万元!

让我们来欣赏一下刘兆川副处长的这堆家底—66张存单,绝大部分用的是其亲属的名字或假名,用本名的只有三、五张;存单多为定期,3年、5年、8年都有;存款数额都不高,最大的一笔不过4万元;存单覆盖任丘市内各储蓄所,最远存到北京、石家庄的银行里。刘副处长捞钱有术,藏钱有招,真难为他如此煞费苦心,难怪他要抛出“继承遗产得款80万元”的说法。

下一步,检察官将要请他解释这140万元的来历。

刘兆川呢,受到初步审查后深感不妙,趁检察机关尚未对其采取强制措施,他脚底抹油,溜了。

沦为丧家犬

堂堂副处长突然“失踪”,惹得华北油区、任丘市区流言四起,给侦办此案的任丘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造成很大压力。检察官迅速投入追捕战斗。首先向刘的亲属讲清利害关系,使之不敢暗中包庇。然后从刘的通讯录中筛选出数个与其关系密切的人员,依法进行监控。

刘兆川仓惶出逃,身上没带几个钱,检察官断定他必定找熟人筹款。三天后,刘果然分别向几位熟人打电话要钱,相继遭到拒绝,正焦头烂额之际,总算找到了愿意效力的熟人小牛。小牛四处活动,勉强筹足5万元现金,等他派人来取。可小牛没料到,他的动向已被检察机关察觉。

几天前还颐指气使的副处长,此时已成丧家犬,“派”谁也派不动了,只好躲在数百里之外打电话求人帮忙。折腾半天,寻得一位愿“两肋插刀”的主儿,他又对接头时间、地点犹疑不决,屡屡变更,最后才定在某公司招待所16号房间街头。检察官没被其诡计蒙蔽,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牢牢盯住,终于在16号房间将来接头取钱的老贾堵住。老贾只好交代:刘兆川正在石家庄静候“佳音”。

次日下午,石家庄长途汽车站售票厅门前,刘兆川顺墙根蹭过来,望着老贾孤零零立在那里,大喜,直奔上前,刚刚举手打招呼,便被一位检察官扼住脖颈,一副手铐箍牢双手。在被押返任丘的警车上,刘兆川高声叹道:“犯什么也别犯法!”这可算是潜逃八天八夜之后的肺腑之言。

归案后,他向检察官描述了这八个昼夜的经历:“真正尝到了无家可归的滋味,连乞丐都不如,乞丐还能迈进饭馆伸手讨吃,我不敢;白天缩到小胡同里,有亲不敢访,有友不敢会,忍不住爬上高楼顶四下张望,总觉得空中有一张法网罩向头顶;与沿街流浪的疯子、傻子一块儿蹲公厕过夜,听见点儿动静就心惊肉跳;远远望见穿制服的就喘不上气来,尤其是看见穿检察制服的,头脑中登时一片空白;省吃俭用打电话,被抓时身上仅剩两元钱。从前没怎么跟你们检察院打过交道,这回算是领教了。”

恶“虎”塌架

诉苦归诉苦,一涉及受贿的实质性问题,刘兆川又顽固起来,或层层设防,或避重就轻,或时供时翻,始终没有“爽快”过。检察官并不指望这“老狐狸”积极主动,决心以过硬的证据制服之。

刘兆川多年来频繁与油田、地方各阶层打交道,连最初关押他的看守所所用的电都是经他亲手特批的,其社会关系之广由此可见。被异地关押后,他仍削尖脑袋伺机从法网中脱身,一口气书写串供信达13页之多。

审讯室里,检察官将刚刚截获的13页写有密密麻麻字迹的纸抛到他脚边,他如遭雷击,无力地晃着头,瘫坐在地,喃喃自语:“我完了。”无奈地供述了收受贿赂20余万元的事实。

取证工作持续两个多月。检察官迎难而上,因人定策,巧妙戳穿伪证,调查了涉及7个县、市的55个用电户,制作笔录200多份,查实刘兆川受贿共计30余万元。

那位善于拿钱开路的老哈,左躲右闪,矢口否认向刘处长行过贿,对“你为何能迅速达到目的?”避而不谈。检察官刚走,老哈立刻跑去找几位知情人统一口径。赶到东家,检察院的人正在;走到西家,检察院的人已谈完了,望着老哈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老哈匆匆跑回家中,惴惴不已,忽听敲门声起,一开门,一拨儿涌进4位检察官,看样子是要到他家“找齐”。老哈愈发毛了,倒退两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然后转身跑进里屋,从不显眼处抽出一张纸捧过来。这正是刘兆川打的那张“预收电费1.75万元”白条,年月日均清清楚楚。不知是老哈留了个心眼儿,还是刘兆川认定老哈这家伙断不敢出卖自己,反正这张收据没被刘收回,也没被哈销毁,最终入了案卷,成为刘兆川“二对一”受贿的铁证。

刘兆川的140余万元存款,除受贿款外,包括一部分合法收入,还包括数十万元非法所得。他违反党纪政纪,充分利用职务影响投资营利,在与个体户、小企业主的合伙中,这位大人物从来只赚不赔,万一赔了也要由合伙的小人物承担。小人物们倒巴不得刘处长来人一股——一旦搭上线,做生意也就亏不了了。个体户小琴就尝过甜头——刘处长投资5万元,支持小琴倒卖轻质油,不足两个月,获纯利20万元,皆大欢喜。大钱要捞,小钱也不放过。刘兆川除了吃请,偶尔也要请客,手头积下一把饭费收据,隔三差五塞给送礼者中比较“乖”的去“解决解决”。直到案发,尚有7千元的饭费收据压在别人手里,没来得及报销回钞票来。

刘兆川案在华北油田、任丘市已家喻户晓。许多群众见到检察院的同志便追问此事,两眼放出欣喜的光。而某些与刘兆川一样“底儿潮”的人物却失眠了。

不能让贪官睡得太安稳。

上篇:没有了
下篇:郑板桥轶事
分享到

© 2023 陕西工人报
制作单位:53BK.com

↑ TOP


http://szb.sxworker.com/Content/weixinlogo.png
陕西工人报
http://szb.sxworker.com/m/content/1997-06/28/269896.html
陕西工人报电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