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川长水
每当欣赏列宾的油画《伏尔加河上的拉索夫》,就想起我父亲——他是家乡串场河上的拉索夫。一副纤板,一根纤绳,伴随他度过大半生。
记得十六岁那年,父亲递给我一根绳头,看看天,说:“你一运气不错,今天顺风顺水,上路吧!”
太阳照在串场河上,父亲在前,我在后,长长的纤绳跳跃着,闪着金光,船头犁开一道道波浪,轻快地向前。没想,下午,风向突然掉转了,纤绳越绷越紧。前面是串场河和斗龙河的交汇处,水流湍急,浊浪排空,船被什么定住似的,拉不动了。“用劲!”父亲掉头吼道。我学他的样子,将纤板斜在胸前,身子往前趴,手攥着纤绳,使劲,使劲,再使劲,啪,绳子断了,两人磕倒在河岸上。
“把那根粗的撂上来!”父亲从地上爬起,朝船上人喊道。
粗纤绳迎着风浪飞来,接住,拉紧,深深勒进我们的肩胛。吃酒不曾敬天公吭唷,出门遇顶风吭唷,一根绳子九丈九吭唷,拉过四岔口吭唷,九丈九吭唷,四岔口吭唷!
父亲哼一句,我和一句。这首纤夫谣,我坐在父亲大腿上就会哼唱了。然而,今天我才理解它每一个字的力量。吭唷,吭唷,我们拉纤向前,洒下一路歌声。
多少年过去了,在我人生旅途上,总是顺风的时候少,顶风的时候多。然而,我想,人生如河,生命如舟,命运如纤,只要紧紧攥住命运的纤绳,就没有过不去的“四岔口”。
一根绳子九丈九——母亲河从我心上流过,长长的纤绳鞭策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