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永文
乘机而入
话说晋中寿阳县白云乡堡底村马富有的二儿子马利军，17岁那年（1993年）因与邻居发生纠纷，遂趁其不备用西瓜刀在对方的胳膊上拉了一刀，不料恰恰割在了对方的动脉血管上，因抢救不及时失血过多而死亡。马利军以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个无期徒刑，被遣送到祁县监狱服刑。
儿子锒铛入狱，作父母的岂会无动于衷！自打马利军被捕那天起，马富有与老伴高巧花没有一天不在殚精竭虑地谋划着“搭救”儿子早日出狱。
可谓“遇好事不用早起”，今年5月26日下午4点来钟，当午睡起来的马富有刚刚来到自家的菜地地头准备整地时，忽听得二女儿马瑞英在远处高声唤他：“爹，快回来呀，有人找！”听说有人找，马富有二话不说扛起镢头就往村里走。在自家大门口，马富有见瑞英陪着一位年龄约二十四五岁、个头一米七左右、身着警服的小伙子正在等他。瑞英指着马富有向来人介绍：“这就是俺爹。”“大爷，你好你好！”来人操着别扭的普通话寒暄道。“你是？”“大爷，我是祁县监狱的管教干部，我叫吴小东。”一听说是祁县监狱的干部，马富有马上热情地招呼道：“快进屋！快进屋！”进得屋来，马富有立即让坐、敬烟、冲茶，又呼唤瑞英：快找你妈去给客人“准备饭菜。”“甭忙甭忙，我已在县城吃过啦。”来人显得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瑞英出去不到五分钟，便找回了高巧花。高巧花与客人打过招呼后问道：“您来一定有事吧？”“利军出事啦！”“出啥事啦”？马富有、高巧花不由得一惊。“打下架啦！”“前几天我们刚刚看过他，咋就没听说打架的事呢？”“就是在你们走后。那天你们到监狱时，我看见你们啦。当时我正开着小车出大门，你们进大门，我一眼就看出你们是乡下来探监的。”接着，吴小东告诉马家人，他的老家就在与白云乡接壤的长岭乡，父亲是该乡朱榆沟村的，母亲是该乡北榆村的。他父亲倒嫁给了他母亲，在北榆村落户，后来全家才迁到榆次市。他本人在祁县监狱六队当队长，因与一队队长赵小明是至交，因而对一队的犯人们也比较熟悉。在一队服刑的马利军因为是老乡，他不仅熟悉，而且关系还非同一般，因此常常关照。
吴小东还说，利军在饮食方面有个怪毛病：只吃红肉不吃白肉，喜欢吃冷的不喜欢吃热的，因而在给他吃偏饭时，还得尽量满足他的习惯要求。
一听来人如数家珍地提到“长岭”、“北榆”、“朱榆沟”这些熟悉的地名，又提到利军不吃白肉之类的怪毛病，马家人连连点头，对来人的身份确信无疑。
吴小东又说，这次打架，是因为一只脸盆引起的。那天，马利军所住的监房里的“大油”要借利军的洗脸盆洗脚，利军没有借给，“大油”恼羞成怒，劈里啪啦对利军就是一顿好打。打过之后，“大油”又用脸盆打破自己，却硬说是利军打破了他。队里原先轻信了“大油”的谎言，要给打架双方一律加刑，利军得知这个消息后倍感冤枉，痛不欲生，哭着央求他帮忙。于是，他几经周折，弄清了事情真相，重新决定，对“大油”罚款2000元，对利军罚款500元。因利军没钱，他与赵小明每人给垫了100元，其余300元由利军打了欠条。他这次来寿阳，一是为县城的朋友结婚贺喜，二是来此带利军的罚款。听了吴小东的叙述，马家夫妇不无感激地连连道谢：“让你多费心啦。真是我儿走运，有贵人相帮啊！”“大爷、大娘，别见外啦，谁让咱们是老乡呢。大爷、大娘，利军表现不错，我还想为他办保外就医呢！”
一听办“保外就医”，马家人更对吴小东热情有加。当天下午，他们割肉买酒包饺子，热情招待贵客。第二天，老两口地也不下了，家务也不干了，把待客、陪客当成了“重中之重”。
第三天早晨，客人要走了，马富有掏出160元钱塞到吴小东手中吩咐道：“小东，这160元你先拿上，其余罚款我们会很快准备好的。”“大爷、大娘，你们尽管放心，利军有我照顾，他受不了罪；保外就医的事我尽快办，回去就跟领导说。不过，你们在经济上要有个准备。”公共汽车到站了，上车前，马富有夫妇拉着吴小东的手依依不舍地再三说道：“小东，‘保外’的事需劳驾你大力帮忙，花费你尽管放心。拜托啦！拜托啦！”
热心提亲
有人给马利军办“保外”，对于马家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吴小东走后，马富有和高巧花好象年轻了许多，精神了许多，马不停蹄地求亲托友筹备“活动经费”，期待着祁县那边的佳音。
盼啥啥到，想谁谁来。两天之后，马家翘首以待的佳音终于回响在耳畔。下午4点来钟吴小东再次风尘仆仆地来到马富有家。一进门就神彩飞扬地说：“大爷、大娘，利军保外就医的事有了希望啦！”吴小东头头是道地“汇报”了这两天中的“活动情况”。他说，他请头儿们吃了一桌饭，在饭桌上监狱领导就当场拍板，决定给马利军办保外就医。他说，办保外就医需要附近医院和村里各开一张马利军入狱前的“病史证明”。“好说好说，明天就开！”在晚上的聊天中马家人得知，吴小东今年二十有四，未婚，父母年事已高。为了照料好二老，他谢绝了许多城市女孩子们的追求，欲娶一位老实本份的村姑为妻，因为乡村里的姑娘天资善良贤慧，更会体贴老人。
人家帮咱办这么大的事，咱还能不帮人家这个忙？马富有、高巧花搜肠刮肚地为吴小东物色“最佳人选”。“有啦！”高巧花眉头一皱，蓦地想到了邻村许家庄姨母家的姑娘张俊莲。他们当即商定：第二天兵分两路各办其事，第一路由马富有到乡卫生院和村委会开具“病史证明”；第二路由高巧花带领吴小东到许家庄提亲。
次日早饭后，高巧花一扫以往的“小家子气”，慷慷慨慨地自掏腰包代吴小东买了一背包相亲礼品，带着吴小东上了许家庄。真是“有缘百里来相会”，吴小东和张俊莲一见钟情，分别时张俊莲和她母亲悄悄地吩咐高巧花：“让人家来吧！”
“病史证明”开下了，亲也相了，上次没有付清的340元打架罚款也给吴小东带上了，但原定第三天早晨要走的吴小东却突然说身体不适不走了。等歇息了一阵之后，吴小东就到马富有的大姑娘马端萍（嫁在本村）家打起了扑克。打扑克期间，吴小东唉声叹气地说：“唉，给利军办‘保外’请人吃饭，了下就花了四百六，这钱是我向别人借的，这可用啥还呀？”
吴小东还特别吩咐马瑞萍夫妻：“大姐、姐夫，你们可千万别把我花了这么多钱请客的事告诉我大爷、大娘，我看他们很困难。你们要是告诉了，他们肯定要想办法给我搞钱，这样，会使他们犯难的。”
经吴小东这么一“强调”，他“大姐”、“姐夫”不告也要告。不一会儿，马瑞萍找到父亲把吴小东的话复述了一遍。
马富有说：“花了四百六就还给人家四百六，难道给咱办事还能让人家贴钱？”
第四天早晨，吴小东带着罚款、饭钱共800元和“病史证明”踏上了归途的汽车。
巧言生日
6月3日下午，吴小东又出现在马富有家。这次的到来与前两次不同，他乘坐的不是公共汽车，而是一辆出租车，还给“大爷、大娘”提来了一个西瓜和一塑料袋香蕉。他说，这次本来一行十几人要到阳泉巡回检查，结果走到寿阳县城时，指导员告他别去了，让他来这里再联系联系对象。寿阳公安局的朋友还给他派了一辆出租车，明日下午由单位的小车来接他回单位。
“大爷、大娘，病史证明领导们看过啦，利军也看过啦，利军这几天还高兴得唱呢！‘保外’的手续，祁县那头已经办好了，就等省劳改局批啦。我有一位朋友在劳改局人事科，只要他出面跟局领导疏通，这事就很好办了。”
“疏通得花多少？”
“估计有个三千元左右就差不多啦。我准备尽快就到太原批。”
第二天上午，高巧花领着吴小东二人上许家庄，当俊莲姑娘再次见到风度翩翩、侃侃而谈的吴小东时，爱慕之情溢于言表。中午，俊莲家对“未来姑爷”进行了款待。
午饭后回到堡底村后，吴小东作出等车的样子，但接他的专车连个影儿都没有。傍晚，他问马富有：“大爷，今日是农历甚时？”“四月二十九吧。”“哦，这个月没三十，那明天就是五月初一吧。五月初一是我的生日。我们在外头的人过生日可是个大事哩！”一听这话，马家慌了手脚。当晚，泡黄米的泡黄米，买菜的买菜，老老少少忙了个不亦乐乎。见此，吴小东作出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可别这样张罗，可别这样张罗，明天车一来我就要走了。”
马富有说：“要走也得吃了这顿生日饭才能走！”但是，初一上午仍然没有等到接他的专车。在中午的“生日筵席”上，马富有和老伴各自掏出50元票子往吴小东手里塞，吴小东推辞道：“大爷、大娘，我不要。”“不不不，过生日是你们外头人的大事，俺们山区没有什么好礼物，这点小意思你千万不能推辞。这里条件不好，还请多多担待。”“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只好收下啦！”说着，吴小东把钱装进了口袋里。
老马识骗
农历五月初一（6月5日）下午，接吴小东的专车仍无踪影，但吴小东却四平八稳，丝毫不显得着急。马富有想，单位的车不来，乘公共汽车也能回去，但他好象压根儿就没有走的意思，难道就不怕误了上班？前两次也是这样，一蹲就是三、四天，难道他们单位的纪律就如此松驰吗？马富有越想越觉得蹊跷，于是，趁吴小东午休的当儿，他把老伴叫到院里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经老头子这么一点，高巧花也突然感到有些不太对劲。“是呀，就说他那顶帽子吧，帽沿断了两截用线穿着，头一次来时说回去就领新的，可是第二次来时还没换上，这次又没换上；再说，我见人家别的警察肩膀上都有亮晶晶的三角角、四角角，而他却没有，是不是骗子？”
老两口立即感到事态严重。为了弄清真假，他们当即商定，由马富有以外出筹借“活动经费”为名，火速奔赴县城派在县化肥厂工作的大儿子马利平连夜赶往祁县监狱问个究竟；由高巧花和马瑞萍、马瑞英陪吴小东消磨时光，牵制他，谨防逃脱。
当6日上午马利平在监狱见到马利军后，马富有老两口的判断得到了证实。马利军立即把此事向监狱领导作了汇报。
当日中午12点05分，当寿阳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接到祁县监狱的紧急电话后，教导员安凤莲当即带领三名民警，乘车直奔百里之外的堡底村，将酒足饭饱正在逍遥品茗的“管教干部吴小东”抓获。
经审讯，吴小东的真名叫程海明，是和顺县马坊乡柏木寨村农民。因和顺县的马坊乡与寿阳县的白云、长岭两乡毗邻，程海明对长岭、白云两乡的不少村庄比较熟悉，在马利军入狱之前，程海明就与其结识，所以他对马利军的家庭情况和不喜欢吃白肉等一些生活习惯早有了了解。当马利军犯罪入狱后，曾有过诈骗前科的程海明又煞费苦心地瞄上了马家这个目标，于是他利用马利军父母急于“救子出狱”的心理，把从黑市上购买的一套无警衔的警服当道具，悉心编造了“打架罚款”、“办理保外就医”的谎言对马家进行诈骗，并以“相对象”、“等专车”、“身体不适”为借口，故意拖延时间，三天四天地住在马家享受“贵宾”待遇，豪吃海喝。
虽然这是一起骗术并不高明的诈骗案件，所骗的钱财数额也不多，但受骗者一而再、再而三地屡屡上钩，却不能不令人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