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怀璧
名字，是一个人用来区别于别人的一个符号。但它的演化，却经历了一个由愚到智、由俗到雅的漫长发展过程，反映着一定的社会变革、经济发展、文化觉醒和社会进步的轨迹。商州人的名字就是一个生动有力的印证。
过去，在商州，由于经济文化落后和人们思想守旧，人们习惯用十二生肖作名字。孩子出生于啥年（属相）就叫个啥名字。在十二生肖中，除过老鼠糟踏粮食，人人厌恶，毒蛇伤人，望而生畏，猴子云来雾去，略带妖邪之气，人们多不喜欢外，其余九相都是起名的最佳选择。尤以占十二生肖一半的“马牛羊，鸡犬豕（猪）”最为得宠。有这样一件真实的故事：一家祖孙三代，其爷爷叫拴住，父叔分别名猪娃、牛娃、羊娃，孙子名叫老虎。村里人总爱当着其儿孙逗笑说：“快把你家的牲口拴住，小心叫老虎吃了！”
人们之所以多用十二生肖作名字，与其崇尚生肖的小农思想有关。“马牛羊，鸡犬豕”和“稻梁菽，麦黍稷”一样，是农民须臾不可缺少的东西。在商州人眼里，六畜是自己喜爱之物，也是吉祥之物。猪羊满圈，槽头兴旺，不仅显示家业兴盛，而且预兆人丁的繁衍与发展。同时，人们还有这样一种心态，认为娃娃的名字叫得愈丑，才愈好侍养。为讨个吉利，就干脆叫个猪娃、狗娃、瞎旦、丑旦吧！
与以上所述相比，一些乡绅和有文化的家庭则对孩子的起名字就比较讲究。由于各自的政治、经济地位和文化不同而各有侧重：有钱的人多以来福、富贵等为名字、以炫耀富有和华贵；士绅和乡官人家则多叫学士、世禄者，是希望后辈能“衣冠继世”、“光前裕后”；书香门第，仰慕贤哲，崇尚诗礼，常以效维（王维）、崇甫（杜甫）、希骞（张骞）等著名人物为名，以激励后代奋发读书，学业有成；耕读之家，对后辈不作苛求，只希望能读书知礼，忠孝传家，念祖、孝先、追远、慰慈等名字正好表达他们的意愿；殷实户，在多数人处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情况下，对自己低标准的温饱生活已心满意足，只求和睦邻里，守住家业，克勤克俭、怀谦、怀让，便是他们的治家良方，处世之道，是最理想的名字。也有的以天干、地支为代号，哪年生就以那年的干支为名，如甲子、丙寅、庚午、辛未等等。
解放后，实行了土改解放了生产力，发展了生产，改善了生活，人民从心眼里感激共产党，便一改往日以十二生肖命名的陈旧习俗，代之以政治、经济运动命名。于是，名叫解放、建国、土改、查田、合作、转社、纲要、红旗者到处都有。如果谁有兴趣把某个村五十年代出生的人按生年顺序排列起来，就是一部活的政治、经济发展大事年纪。可是，到了六十年代，由于“左”的一套政策的推行，社教、文革的开始，政治、思想、文化领域的“左”风，也使人的起名“左”起来了，如文革、卫东、兴无、立新等等政治气味极浓的名字成为人们一时的风尚。而发财致富，仁、德、和、贵等一类的字眼，则被斥之为带有资本主义色彩的东西和宣扬“阶级斗争熄灭论”，均为起名时回避之列。还有因起名而引出“名字狱”案。由此，人们在给孩子起名时又小心翼翼起来，觉得还是叫牛、羊、猪、狗一类名字稳妥、保险，复又出现了以十二生肖命名的“返祖现象”，只是改变了叫法罢了，如绑柱、锁柱、拴牢、锁牢、和霸槽、拴槽等等。
新时期以来，党在农村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放宽、搞活的政策，商州广大人民意气风发，思想解放，想富、敢富、奔富、冒富，涌现出了一大批发展多种经营，带头脱贫致富的先进集体和个人，他们坚信党的政策不会变，在给孩子起名时，不但不再忌讳发家、致富、生财一类的字眼，而悉心挑选出了象志刚、志强、建伟、建锋等能够表现男性阳刚之气，反映开拓进取、锐意改革的时代精神的名字给子孙们，希望他们能够充当大胆搞开发、迈步奔小康的排头兵。同时，在逐步改变着先起乳名后起官名的“两步走”为“一步到位”，一开始就给娃起个文雅而好听的名字，“一个名讳管终生”。这或多或少反映着今日农民的文化水平、文明程度和精神风貌。
这里，我主要谈的是男性的名字。而妇女的名字解放后则没有多大变化，还是沿用着千百年来人们习惯赋予女性的桃、杏、菊、兰、莺、燕、鹊、鹃等花草、雀鸟一类专用赞美之字。也有个别盼生男孩子的家庭给女孩起名叫转娃、变娃的，以取转变生女娃为生男娃之意。有的就直截了当地给女娃起个男娃的名字，如当民、改民、亚男、竝男等。
近些年来，由于宣传媒体的传播、文化教育的普及和农民外出机会的增多，接触面日广，耳濡目染，脑筋“开化”，给女孩子起名字也开始新潮起来，妮妮、娜娜、婷婷、娅娅、莉莉、莎莎等颇带几分洋气的名字也进人寻常百姓家，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进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