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处理…

门房老解

2023年09月26日

文/吴祥锦

八十年代初的某一天,我在收发室门口遇见老解。他头发花白,脸上长着小疙瘩,对人一笑露出零落的几颗牙齿。他说他是新来的临时工,是从咸阳塬上来的。自1979年作家协会恢复以来,因各种原因收发换了好几个,我想这一个不定那天又走了。没料到老解在作协一干十来年,更没料到他干得那么好。

老解刚来时,报刊收订量是相当大的,每天都要抱来一大捆。老解把收发室那张能打乒乓球的大长桌抹得净净的,把报纸、平信按单位、部门、个人一摞摞一溜溜地放得整整齐齐。资料室的那摞最大,几乎囊括了全国主要报刊,同志们见了新到的报刊忍不住手痒痒地想翻翻,老解怕丢失,把它们放在里间的书橱里;个人的刊物、挂号、汇单老解核对、登记后锁在他的抽屉里,这些不见收件人是不给的。

在来信中常常碰到陌生的名字,这些名字多为同事随手捏的笔名,老解会不厌其烦地询问同志们,有时一封信要问好几个人,因我当时分管会员工作,他也常问我。在老解负责的十来年里,收发室的窗台上再也见不到落满尘埃待人认领的信件了。

没多久,老解那儿可以买到邮票了,从此私人信件在老解那儿贴了邮票交给他就行了,公函交给老解,他会代你登记,而后一并请邮递员带走。如此循环往复十来年。老解一走这个“便民措施”戛然终止了。

市内文化单位地址一迁再迁,他们在电话簿上的号码早已是“昨日黄花”,而有的单位电话簿上就根本没有他们的号码。过几天,我见老解桌上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16开的白纸,上面是他那清清楚楚的笔迹:开列了省市文联、报社、电台、电视台、出版社的文艺部的电话号码,这张单子老解不断订正、补充,不仅方便了他自己也方便了同志们。

老解来后的头几年,作协有些部门还没有电话,更别提同志们家里了,收发室的电话成了公用的,常见老解颠颠地跑前跑后传话、叫人,而且总是不厌其烦,乐呵呵的。那几年作协没有锅炉房,他在收发室对面砌个炉子,老解在同志们上班前把几大壶水烧开,有时不巧开水完了,你把热水瓶留下,待会儿再去,老解已替你灌好了。

老解把收发室治理得井然有序,而且洋溢着暖暖的亲情,同志们去了也愿意和他聊上几句,再加上那部电话机,收发室成了作协的信息交汇中心:谁在单位?谁出差了?问老解他大体都知道。不仅单位内的事他知道,外面一些作家的动态他也知一二,于是有同志戏称老解是半个办公室主任!

日子久了,同志们不仅公事托他,私事也托他:去换煤气罐不巧管的同志不在,放收发室好了,老解会替你还掉;出差时担心家里人进不了门,把钥匙交给他没错;谁不能按时回家,给老解打个电话就行……十来年里不知有多少人托老解办了多少事,他总是有求必应,从不耽误。老解把单位和同志们放在心上,同志们也记着他:有好事不忘拉上老解分享;春节老解值班,自有人给他端饺子;老解的食品要放谁家的冰箱都可以……老解哪是个临时工呵?他是作协堂堂的一员!

一天,我去收发室见老解坐在炉子边的椅子上,面部有点浮肿,脸色灰灰的不说话。我问老解怎么了?原来老解自感不适去了卫生所,医生给他开的药内有“降压灵”。老解想让病快点好,“降压灵”吃多了,血压降得过猛此刻正头晕难受。我吓了一跳,叮咛老解不敢胡来。过了几天他依旧照常上班,但精力似乎不如以前了。又过了些日子老解说:他不干了,要回家了。同志们听了很是惋惜。

那一年岁末,作协开了个机关内部的迎新茶话会,并借此欢送老解。会上不少人发了言:大家舍不得老解走,对他的工作和为人评价甚高。《延河》编辑部给老解送了纪念品——条毛毯。

老解走后来看过同志们,第一次来,他到了我家——可以看出,老解是很重视他的出访的,特意穿了件崭新的蓝布中山服。好久没见老解了,前几个月突然听说他去世了,我的心里充满了惆怅与遗憾,我想:老解对同志们那么好,但在他生病的时侯,我们没有人去探望他,虽说是不知道,但这决不是“不知道”三个字能解脱得了的……

老解早年丧妻,出于对妻子、儿子的挚爱再未续娶。听说老解西归的那天正是四十年前他妻子咽气的日子。我祝愿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老解有爱妻为伴不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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