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余 刘卫国 李杜彬
车站码头是出故事的地方。就说眼前的这西安火车站吧,卖地图的这行当冷不丁地就火了起来。这让有20多年警龄的治安民警王治岩一下子理不出个头绪:先是老人小孩卖,后来就有十多个中、青年人也加入了这卖地图的行列,为蝇头小利而趋之若鹜,这里边会有什么名堂呢?
王治岩和李三虎、贾建设、赵跃进等干警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发现这些卖地图的人手里大都捏着空白发票,且品种齐全:如工业、商业、医疗、邮电业空白发票;如有面值的汽车票;如铁路过期的订票费收据等。一张空白发票以5元钱卖出去,而购买发票者又大多为国家公职人员,将它拿回单位,再填上自己需要“报销”的钱款数目。毫无疑问,倘若听任这股地下污水流淌,不但直接损害铁路的声誉,更令人担忧的是:不知道有多少公款会如此“合理合法”地揣进私人腰包。
“来一次清理大整顿,对这些卖地图的统统治安罚款处理!”“干脆,将这些人撵走!”
上月6日,西安车站派出所会议室内,干警们对这一治安新动向正在进行“会诊”。所长任晓璐知道王治岩遇事爱琢磨,就扭头笑着问他“你有什么高招?”,“用快刀斩乱麻的办法当然可以一时奏效,但不能治本,反而会打草惊蛇,”王治岩说到这里顿了顿,提供出一条线索:“有一个名叫‘豆豆’的女人,专门与这些卖地图的单线联系,平均每周一次‘送货’上门,以订票费、汽车票每本(100张)1元、各类发票(100张或50张)10元出手转卖。至于这些印章齐全、印术精湛、制作得可以以假乱真的假玩艺儿是从哪搞到的,豆豆从来不露一丝口风。”
根据任所长的部署,由派出所治安室主任王治岩牵头,成立了10人专案组,分头开展工作。
当晚,王治岩、赵跃进、李三虎、贾建设分别出现在西安市自强东路、童家巷的街头,虽然身着棉大衣,但在凛冽的寒风中呆得时间长了,几个人还是冻得禁不住发抖,眼看到了凌晨1点,“猎物”还没有出现,王治岩只好用手机通知另一组人马:“撤人”。
一连守候了三天,毫无结果。难道“豆豆”听到了风声,情况有变?莫非情报线索提供的地点有误?任晓璐在分析了各种可能后,排除了上述因素,决定横下一条心来,继续守候,张网以待。
寒星点点,朔风刺骨。夜11时许,一个约摸40岁的卷发女人出现在车稀人少的自强东路街头,与王治岩擦肩而过。王治岩将头埋在大衣领里,眼看着她走进一个住家户内,心头不由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挥挥手,发一个暗号,埋伏在街两头的赵跃进、李三虎、贾建设等人随之赶上,将这个住家户团团围住。
这个女人正是“豆豆”。
在院内的一间房子里,卷发女人借着灯光从提包内掏出一沓发票和订票费收据交给王某,王某将钱付给卷发女人,“生意”成交,两人正要分手,王治岩他们犹如神兵天降,一齐将豆豆围定。
西安车站派出所治安室内,在宣布对豆豆依法刑事拘留之后,王治岩趁热打铁,当夜就开始了强大攻势。
“你就是豆豆?”王治岩问。
豆豆点点头,又说:“我的名字叫宋江。”
王治岩一愣,又问,证实了此人和《水浒》里的宋江竟同名同姓。宋江交待:我是三原县人,今年41岁,1993年在西安市太乙路租住了一间民房,在车站广场以卖地图为生,1995年开始向西安站广场卖地图的商贩们批发各类发票和订票费收据。
“你是从谁手里买到这些假发票的?”王治岩追问。
宋江低下头,任你磨破嘴皮再不吭声。“只要不开口,神仙难下手。”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天亮。
当日清晨,富有审查经验的任所长听完王治岩的汇报,审时度势,决定侧面出击,采用迂回包围的方法,迫使宋江交械。
是夜,西安车站派出所干警在掌握大量线索的基础上,兵分十路先后在童家巷、树雄巷抓获了9名以卖地图为幌子的兜售假发票者,共查获各类空白发票1.27万张、汽车客票2.68万张、铁路订票费收据1.27万张。这9人都承认他们手里的假票是从豆豆手里买的。
铁证如山,王治岩们再次和宋江接触,政策攻心,迫使她不得不交待:假订票费收据、汽车票是以每本0.70元、各类发票以每本6元的价格从泾阳县龙泉乡沙沟村农民闫春堂处“批发”的,大约一周去一次
上月10日夜,王治岩马不停蹄,驱车直奔泾阳县龙泉乡沙沟村,将刚刚上床休息的闫春堂捂了个正着,依法对其住所进行搜查,这原来
是一家地下印刷厂,印刷机就安装在闫春堂家一个阴暗的角落,从老板到伙计就闫春堂一个人。经对现场清点,起获了印刷机、模版、税章、颜料、纸张等制假工具,查获已印制好的订票费收据110本、汽车票190本,面值20.2万元。此案截止发稿时,共追回陕西省公路汽车补充客票、陕西省公路统一客票9843张,面值43.6347万元,郑州铁路局订票费收据2.37万张,面值23.7万元;追回非法印制的商业、工业、邮电、医疗、旅馆业、运输业等各类空白统一发票20547张。
警车呼啸着驶向西安车站派出所,车内是被依法刑事拘留的闫春堂,两年来担惊受怕经营这家地下印刷厂的情景恍如一场梦。1992年因伤害罪服刑10年的他出狱之后,看到乡邻们大都致富了,就急红了眼,揣摸着怎么能寻出个发财的终南捷径。苦思冥想之后,他想到了在服刑期间所学到的印刷技术,不由眼前一亮,便以1000元买到了一台旧印刷机。从1995年开始非法印刷订票费、汽车票及各类发票,“批发”给宋江,由她再转手倒卖给卖地图的。如此“流水线作业”,单线联系,两个人果然很快“发”了。而眼下手上锁定的铐子对闫春堂则意味着悔青肠子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