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大奎
在黄河小浪底工地，一位外国总工长故意把钢筋截短插进桩眼。一位普通中国民工王凤兴见状，怒火中烧，勇敢地揭发了这一卑鄙的行径。事发后，面对某些外国人的仇视，他并不怕，可一些中国同胞的冷嘲热讽，却使他痛再心不已……，但最终得到了社会的理解和支持！
（一）
1995年，小浪底工程开工后，家住河南省洛阳市郊区邙山镇土桥村二组的王凤兴放下了他正在一家砖厂当管理员的不薄收入，毅然报名参加了招工。当招工负责人问他为什么参加小浪底工程时，王凤兴回答说：“这是造福子孙万代的事，建在咱家边上，我不参加咋行？将来，我可以自豪地对子孙说，我在小浪底工地干过！”王凤兴说的是实话。这位曾参加过焦枝铁路建设的农民，如今每当火车从家门前过时，他就会兴奋地说：“嘿，我当年也修过这铁路哩！”1997年1月，王凤兴如愿来到小浪底，参加了母亲河截流的千秋大业工程，在小浪底三标工地当上了一名劳工，每小时3.12元人民币工资。到工地后，王凤兴处处以主人翁的姿态出现，干活特别卖力，曾多次受到工地负责人的表扬。不到3个月，他就在同到的10个工人中，第一个长了一级工资，每小时3.26元人民币。
王凤兴非常珍重这份工作。然而想不到的是，也正是为了这份工作，他却“把天捅了个窟窿”。
（二）
1997年3月28日，王凤兴上夜班，18时30分至次日6时30分。
“那天一班，我就发现有点异样。”采访时，王凤兴坐在他家的屋里，满腔愤怒地告诉笔者，“那天，他们特意把一个认为调皮、不可靠的年轻人支到别处干活。把老实、本分的我和另外几个人将风钻藏在墙边的木板后，中国工程师刘思敏告诉我们：‘这不能叫监理发现，一发现就是麻烦事。’我当时一听，就知道有鬼。
“等到晚9点半，我们把风钻抬出来接上电源干活。这时，外国总工长、菲律宾人萨巴多同刘思敏拿着卷尺量完已验收过的地桩钢筋后，叫人把它抬到阴影里，用电焊割短成6根。工长何家平把割短的钢筋搬到桩眼旁边，慌慌张张用双手捧着沙土往桩眼里填充之后，命令我把截短的钢筋往桩里插。我虽然刚干了3个月，可我知道，混凝土靠这插进桩眼的4米长的钢筋与岩石连在一起，尺寸不够，通水后，巨大的水流就会把混凝土浮起来，直接影响建成后的正常发电，威胁着下游两岸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我当时气得双手发抖，拦住何家平：‘不不，你不能这么干！，此时，萨巴多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强迫我干，我大声地说：‘NＯ，NO！，萨巴多很生气说：‘非利私（解雇你）！’我大吼起来：‘去你妈的，这欺我国家、害我民族，坏良心的事，我决不干，死也不当你的帮凶！’
“违章施工仍在进行。没办法，我又找到在集装箱内办公的刘思敏问：‘谁叫这样干的？’刘说：‘老外。’我又问：‘这是中国的工程，出问题谁负责？’刘说：‘你挣的钱不多，管事不少！’见说不动他，我就又跑回来阻止何家平：‘你不能这样干啊！’何却说：‘咱给老外干事，人家叫咋干，咱就咋干，何必多管闲事！’我说：‘我们都是中国人，这是我们国家的重点工程，你们竟和洋鬼子合伙偷工减料破坏工程质量，这是闲事吗？老外就是不给咱们发工资或者解雇咱，这坑害国家的事咱也不能干！’谁知，何竟接着说：‘你思想好，觉悟高，总说共产党好、社会主义好。你若没啥吃饿死你！你来打工，老外给你发钱……’我愤怒地说：‘你说这话不是中国人，起码是民族的败类，人民的罪人。’
“午夜餐后，萨巴多又指示六局电焊工割断六根钢筋，仍由何家平往地桩眼里插。我强压怒火求何：‘你不要为自己的私利同老外一起坑国害民，现在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纠正还来得及……’何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只管干。劝阻无效，我怕水泥一浇，小浪底工地啥也看不到了，就暗自用粉笔在不合尺寸的钢筋上做了记号。
“29日早晨6时30分，我一下班就狂奔到小浪底工程建管局。事不凑巧，星期一没人上班。最后在一位白发老人的帮助下，我拨通了小浪底工地中方代表李纯太的电话，反映了上述偷工减料的事件。上午8时，李纯太、联营体施工部长布克索瓦及尾水渠工地双方监理人员赶到施工现场。中方翻译兼工程师鲁波迎头就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吃着老外的饭，拿着老外的工资，怎么吃里扒外？’我气得当场要拔不合格的钢筋时，外籍工程师及一些被外籍聘用的中国工程师，纷纷指责我道：‘你凭什么做经济担保。’言外之意，我没有经济担保，就不能动现场。我气急了，大声说：‘要钱我一年工资也不够你们损坏一根桩柱。要命有一条，我用生命担保。’我边说边从桩孔内拔出2根被截断的钢筋。2根不合格钢筋拔出后，我方一位负责人不信我说的共有12根的话，要继续施工。我怕水泥浇铸后再拔不出，就趴在地桩上哭喊：‘还有哇！你们要是不查，就连我一起埋了吧。’见其他人都不说话，我国聘请的加拿大专家索马里下令‘停止捆扎全面检查’。结果，直到当天上午9时，我和监理人员一起，共拔出12根被截断的钢筋。这些本该4米长的钢筋，有的竟只有80厘米。这事，惊得在场的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丑行败露后，菲律宾籍总工长萨巴多虽然苦苦哀求，但小浪底工程指挥部领导并没有袒护他，一些有正义感的外国指挥者也没有容忍他，不久，便把他赶出了小浪底工地，赶出了中国的大门。不久，中国工程师刘思敏及工长何家平也被解雇。
然而，王凤兴这种英雄壮举，没有得到鲜花和掌声，而是——
（三）
1997年3月31日上午，上班后，小浪底工程建管局找王凤兴了解情况，并对他这种勇于揭发的精神进行了表扬。下午，联营体施工部副部长、法国人万年在工地上找到王凤兴故意问：“上午10时你到哪里去了？”王凤兴说：“建管局找我了解情况。”万年说：“那不行，给你个书面警告，请到集装箱（工地人对用集装箱改制成的办公室的称呼）签字。”王凤兴大怒，说：“随你便。”没有去给他签字，并冲着万年吼道：“你这是报复，王八蛋！”
万年原会说中国话，平日对王凤兴也算和蔼，自事发后，他对王凤兴不再说中国话，态度也凶蛮起来。
王凤兴勇于揭发外籍工长偷工减料的事件传出以后，全国各地的新闻单位纷纷进行了报道，并对他这种体现高度责任感的主人翁精神大加赞扬。
4月17日，中央电视台、德国、意大利等15个国家的新闻媒介采访王凤兴。王凤兴对记者如实反映情况，并对意大利记者说：“我宁愿被解雇，吃黑窝窝，也不欠中华民族的债！”当一些外国记者不解地问“你一个普通的劳工，干吗管那么多事”时，王凤兴说：“我是炎黄子孙，小浪底是我们国家创建的千秋基业。咱是东家，咱不管谁管？只要我在，就不容外国承包商的胡作非为！”
6月10日夜，中国电视台再次专程采访王凤兴。经有关部门同意后，王凤兴接受中央电视台等新闻单位采访。按规定11日调休。哪知12日一下班，万年又用手指头“命令”王凤兴进了“集装箱”。万年通过翻译说：“你旷工一天再给你一个警告。”王凤兴大声质问：“这是为什么？第一，中国是有《劳动法》的，下班时间你把我叫进集装箱是违法的。你现在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你必须遵守中国的法律！第二，我下班后接受记者的采访6小时，按规定你至少应该给我记12个小时的出勤。因为这起事件是你们管理上的问题，我揭露了出来。第三，按规定旷工一天应该是被解雇的，你为什么不解雇而给我警告？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们脚踏中国土地，必须执行中国的法律！”
知道了王凤兴是个硬汉子后，一些外籍工长就变换了口气对他进行劝解。南非籍工长卡多索多次找到王凤兴说：“发生这件事，我很遗憾，你应该先对我说，不然我们损失太大了。你不知道我们和中国签订了10年合同，如果10年内出了问题，中国是可以拒绝付款的……”
王凤兴正义言辞地回答道：“你光说你们的损失，像你们这样偷工减料干出来的工程，我们中国的损失就不大吗？你们只管10年内出的问题，那么20年、30年、100年后呢？出了问题谁来管？这是中国的工程！”卡多索被斥问得无言以对，灰溜溜地走了。
萨巴多被解雇后，卡多索的弟弟当了总带班，他故意让王凤兴拾废料送往仓库，王凤兴拒绝后，卡多索的弟弟竟两次出手击打王凤兴。
1997年3月28日那天，王凤兴在制止不了何家平后表示要上告时，何家平曾威胁他说：“你告吧，你告了，老外不用汽车撞死你才怪！”王凤兴说：“在中国的土地上，他敢！”
3月31日夜，王凤兴在下班后骑摩托车回家的路上，由于天黑风大，路上无人，他就穿起雨衣挡寒。此时，一辆白色客货两用车从旁边缓缓驶过，超过王凤兴约500米时停下来，从车窗内伸出了一个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缩了回去。等王凤兴的摩托车走出10米时，这辆白车突然加大油门向他冲来。王凤兴感觉不对，赶紧朝着路边麦地冲去。摩托车倒了，但他的脚摔伤了。采访时，王风兴心有余悸地告诉记者，可能是雨夜天黑，外国司机从背后没能认出他，才有停车又开车猛冲的举动。如果认出了他，那次恐怕他就没命了。由于天黑，当他爬起来时，那车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车牌号都没记住。
从此，王凤兴不敢在工地住宿，处处小心谨慎。
王凤兴的正义行为虽然遭到了某些外国人的打击报复，但同样赢得了有着正义感的另一些外国人的敬佩。
事发后，工地施工部部长、法国籍布克索瓦找王凤兴谈话时说：“王，你没有错，你是中国最好的工人中的一个！”
（四）
王凤兴的心在滴血啊！
1997年4月10日，发3月份奖金时，所有劳工，包括刘思敏，何家平都有奖金，唯独王风兴的97.8元奖金被无端扣除。他不满，问一位中方负责人：“为啥只扣我一个人的奖金？”这位中方负责人绷着脸说：“那是老外的钱，他爱给谁就给谁。究竟为什么不发给你，你心里最清楚。”
6月10日，王凤兴下班后得到通知，中央电视台等新闻单位要来采访他，让他到一个“集装箱”前去等候。他还没进门，屋里一个中方监理员在门口发现是他，“咣”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王凤兴只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东去的滔滔黄河水，止不住热泪滚滚……
王凤兴揭发萨巴多等人偷工减料一事，开始时，中国劳工虽然不太热心但还是支持的。3月份没给王凤兴发奖金，人们只是对他寄予同情，但接下去的3个月里所有的民工都没发奖金时，一些人便把这笔帐算到王凤兴头上。
中国的一些普通劳工如此，个别中国管理人员竟也说：“揭发偷工减料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按说该奖也奖了，该表扬也表扬了，可王凤兴还到处告状，好像把它当成一种政治资本……”
面对各方的压力，王凤兴尽管成夜成夜地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但他并没有吓倒。
1997年4月5日，王凤兴给河南省人大和全国人大同时写信反映小浪底发生的事件。5月26日他又给国务院总理李鹏写信，希望在小浪底工地上设几部质量监督电话。
看到王凤兴如此“不识时务”，一些人更加仇视他，处处刁难他，找他的茬。
身心交瘁的王凤兴终于病倒在工地上。1997年6月底，他被拉回家，检查的结果是高血压。7月7日，王凤兴不得不请了病假。
10月28日小浪底工程截流这天，王凤兴没有到截流现场去，他一个人在家里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电视，边看边流泪……
11月21日，王凤兴强撑着病体到小浪底工地看看工程的进展情况，一位工友见到他时悄悄告诉他，他已经被张榜公布解雇了。王凤兴找到小浪底工程人事部问为什么，回答是：“无故旷工一个月。”
王凤兴家里并不宽余，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在外打工，11岁的小儿子正上着小学。虽然丢失了工作，但王凤兴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后悔。事发后刘思敏曾找过王凤兴说：“老王，你把口改一改，我的工资、你的工资、萨巴多的工资，一共两万多，全都给你。”人穷志不短的王凤兴闻言，气愤地骂道：“你连12亿中国人民都不要，我能要你的钱！”
（五）
王凤兴勇敢揭露外国工长偷工减料的英雄壮举传出后，华夏儿女在对王凤兴表示敬佩之余，则更多的是对一些丧失良知的外籍人和某些见利忘义的中国人的愤慨。
事发后，王凤兴到工地流动的饭车上打饭，一位老饮事员只要见是他，总要将勺子的肉打得满满地说：“你多吃些比那些人强，你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1997年4月17日，中国水电部副部长张基尧签发嘉奖令，发给王风兴1000元奖金。6月初，洛阳市评选王凤兴为全市“十大新闻人物。”6月12日，邙山镇党委书记赵平安专门签发文件号召全镇人民向王凤兴学习，学习他这种大长中国人志气的精神。
1997年11月3日，诗人王怀让特意在《河南日报》为王凤兴写了一首179行的长诗《中国是咱的！》。在诗中，诗人在表达敬佩之情的同时，大声疾呼道：
不能弄虚掺假呀——
如果我们的修筑长城的祖宗
在长城的根基中弄虚作假，
它岂能瞒得过时间的雨雪。
我们又怎能在几千年以后
依然骄傲地面对世界
诉说这坚硬的神话？
如果我们的建造故宫的先人
在故宫的用料上弄虚掺假，
它岂能骗得了岁月的风霜，
我们又怎能在数百年后
照样自豪地面对未来
炫耀这立体的图画？
西藏军区郑州干休所的老军人原虎林、吴荣花得知王凤兴的遭遇后，不禁拍案而起。1997年12月16日，二人联名给王凤兴写信道：
我们从报上看到你这个“站起来了”的中国人，勇敢地和国内外邪恶势力进行了英勇的斗争，甚至为真理正义和人民的生命安全，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与他们誓死搏斗的事迹后，我们对你深表敬意！
……你决不要泄气，要与全社会团结和它们斗争下去！
我俩很想去看望你的健康情况，并想亲自看看你这位英雄！但却因我们年老有病在床不能如愿。顺寄500元为你增补一点恢复健康的营养，以尽微薄之情。是的，我们支持你，王凤兴！所有有着民族尊严和正义感的中国人，都支持你！
如今，并不孤独的王凤兴仍然怒火中烧。近日，记者采访时，刚从洛阳西工区医院出院回家的王凤兴告诉记者：“他已聘请了洛阳市第一律师事务所律师冯俊岭为法律顾问，准备向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起诉小浪底工地一些中国人坑国害民的罪行！”
王凤兴，你应该起诉！你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中国人，但正是千千万万像你这样有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民族责任感的人，构成了我们中华民族的脊梁。在实行改革开放，我国与世界各国交往合作日益增多的今天，我们要褒扬你这样铁骨铮铮的人，惩罚那些奴颜媚骨的人，教育那些麻木不仁的人。（图）说到伤心处，王风兴痛哭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