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红十
过了元旦,收到福建省对外经济律师事务所庄淑卿女律师的新年贺卡,我的每逢岁末年初的工程落下帷幕。
每年一进12月,我都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收寄贺卡。
首先开出名单。北大我的老师是必寄的一批,而且大多有去无回。其实早就回了,二十五年前的教育就像深埋下一坛子女儿红酒,每逢冬令年关将至,把那坛子酒从土里挖出来,让年甚一年的醇香由贺卡托举着散发。虽然不见老师只字片语,但我知道他们闻得见,并以那醇香为荣呢。
给过去一年不怎么顺遂的朋友寄去问候。有病的让她病愈,有伤的让他伤好,腿跛的希望他健步如飞,穷窘的祝愿她发大财至少我给的这张贺卡中头奖。 这部分名单每年都不一样,寄时的心意也不相同。几年前倒运的人儿如今走红,送走的纸片虽说还是那张,话也还是那些,含情量却弱化和淡化,真的,那感觉清冷透明无法藏假。
给出书发稿的编辑早早送去感激。一年的稿件往来没说过谢,太忙,嫌俗,又过繁琐。贺卡如同收获打捆的崾子,春花秋月四季谢意密密匝匝捆在里边。
还有采访中给予支持的人,由生疏到熟悉到投缘到相见恨晚。给彼人寄贺卡时,你会想到那次有趣谈话后的静场,杯中的茶叶浮在杯口,窗外的树叶落到树根……彼此心知肚明,这是无法发展也不必发展的感情。
插一件有趣的细节。我的一张贺卡寄给一位刑警,大案科的科长。忙中有漏,没写我的姓名,他马上让刑科所的文字专家做了鉴定,专家说是:女的。往下他怀揣怎样的心情读者可猜可编。最终他从邮编上猜到是我,怪神秘地给我电话,我回答他,忘了写名。
还有有求于对方的,希望保持联系的,来而不往非礼的……带着可宽囿的人间烟火味的市俗。
庄淑卿律师是我十年前采访的对象,十年未见也未有只字交往,但每年岁末必有精美贺卡携温暖的南风早早赶来,成了我盼水仙花开一般的守望和期待。1997年底,我家的水仙花抽出高高的花箭,可最后一天上班还没见到贺卡从水仙花乡寄来。我有点不安了,庄律师该年过六旬了吧?莫非身体有恙……1998年第一天上班就见到大大的信封,美美的贺卡和工工整整的贺词与签名。细端详,那字笔划有些抖颤,但刚劲依旧。我忙回寄一同样精美贺卡,祝她健康、开心,诸事如意,做事业的胜者,生命的勇者。
真高兴年年有个十二月,一个可以大把抛散友情、亲情和不那么好定性定名的林林总总的感情,公开示爱和受爱。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换了日子,一元钱能做什么?买个雪糕还差得远。
真高兴年年有个十二月,人与手机、电脑、汽车等高科技物质粘连一年,终于轮到人与人打交道的蜜月,该化解的化解,该调整的调整,拾遗补阙。检阅人情,我虽是物质的平民,却可称人情的富者。
真高兴十二月后紧接着元月一日6点维也那新年音乐会,能同地球上几亿人一道倾听施特劳斯,当清澈的多瑙河水漫上维也那金色大厅,当150岁却依旧铿锵的拉德茨基舞曲和掌声把辞旧迎新的庆典推向高潮,我咀嚼那句古话:情之一字,所以维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饰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