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邢建海
十年前,我家刚刚搬进现在住的这栋旧楼房。那时每当写东西倦惫时,便走到阳台上,伸胳膊伸腿活动几下。偶尔一次仰头斜视,透过窗户看见对面楼顶的水泥滴水沿上,长着一棵约有半尺高的小树,树上还长出了几片叶子。远远看去,树虽小但很精神,点点绿色在春风中摇曳,我一下喜欢上它了,可就是认不出是什么树。这个春天里,我几乎每天都要到阳台上去望望它,不见它仿佛少了什么似的,不能安坐于书桌前。但过了一个冬天便忘记了它,直到最近大约是一个多雨的日子,我正一人在屋里闷坐,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对面楼顶上的那棵小树。我急忙来到窗前:那棵小树居然还活着,竟长得有一米高了。小树杆虽显得有些弯曲,叶子倒比那时多了许多,仍旧绿意盎然地立在那儿:原来竟是一棵柏树。这一发现给我一阵莫名的惊喜:历经10个寒暑,这棵早被我遗忘的小树,现在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太令人兴奋了!
我当时的烦闷一扫而光,心想这粒种子是何时,又是怎样到这楼顶的呢?或许是从鸟儿嘴里滑落的;或许是施工中掺杂在水泥中的;或许是风的缘故吧?总之,不甘寂寞的它,艰难地从缝隙中生长出来。如今,姹紫嫣红的时节,在没有一点泥土的屋顶上,还是满怀希望地努力生长着。
我惊奇,这粒小小的树种,意然能在坚硬的水泥板上找到栖身的缝隙,一年年顽强生存下来。它的根一定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把水泥缝隙塞得满满的吧?
严冬的风雪中,它孤零零地兀立在高不胜寒的地方,任寒风掠去最后一片枯叶;在烈日的酷暑中,它忍耐着饥渴,耗尽了体内的能量。而就在它的脚下,那铝合金封闭的阳台里,一排花盆中的花草正在冬天温暖如春,或是在夏天阴凉的房屋里争奇斗妍,开花结果,供人消闲观赏,有人会时时给这些花草松土、浇水、施肥,但有谁去理会这棵又丑又小的树呢?
想必无论严冬,还是酷暑,还没来得及致它于死地,春天就又来了。春风中,这棵历经磨难的小树苏醒过来,轻轻抖落身上的风尘,悄悄地发了芽,艰难地长出可人的绿叶,昂扬地向大自然展示自己独有的春色。
是的,他让恶劣的自然环境压弯了腰,或许会有人鄙视它的丑陋与不成材,但小树不管这些,仍是那样达观地充满自信地活下去了。它也许永远长不成一株参天大树,但它却没有一点儿忧怨,一丝丝悲观。它傲然俯视着脚下这些竟相争荣的同类,以自己非凡的经历默无声息地显示着它的自豪:生命只有一次,即使不能轰轰烈烈,但我曾经实实在在地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