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远洋
我高考落榜了。在父母的叹息声和众人鄙视的目光中离开了我生活的小城，到陕南的一个城市打起了短工。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我用廉价的劳动力去换取微薄的工资。有一种被典押、任人宰割的感觉。在痛苦、迷惘、孤寂交织的心情中把自己尘封了起来。就在这时，我认识了梅。
那天下班后，阳约我到市财校去，他要给同乡青捎一些衣物。到了那里，青吃饭去了，宿舍里只有一个清秀的女孩在看书。她热情地招呼我们，随即闲聊了起来，无意中发现她看的书是《老人与海》。“你爱读这本书吗？”我随便问了一句：“是的，我太爱读这本书了。书中的主人公多么令人崇拜，在他心中，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说这话时，她的眼中透出了异样的神采。听了她的话，我觉得自己象个懦夫，窘极了，虽极力掩饰，仍被她察觉了。“我说的不对吗？”她不解地问我。“哦，你说的没有错。”我支吾着，假装朝窗外看，躲避她的眼神。阳是我的知心朋友，为了打破这尴尬局面，拉起我说找青去。便慌张的走了，在逃遁的路上遇到了青，从青的口中知道她叫梅，来自陕北的一个农村，通过自己的勤奋考上了市财校，课余时间还打工。这天晚上，耳畔总响起她的话：“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
过了几天，我正上班，梅来了电话，约我下班后在厂门口等她。下班后，刚迈出工厂大门，她走上前来，“真对不起，打扰了，青说你文学功底不错，发表过文章。我也爱好文学，写了几篇稿子，想让你指正。”梅手中拿着一叠稿件恳切、真诚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热情早已没有了。”我淡淡地说。听到我冰冷低沉的话后，梅一脸的不解。沉默中，梅甩下一句，“懦夫！”头也不回地走了。
半个月后，收到了梅的一封信。她说通过阳知道了我的一切，说了许多安慰、鼓励的话，这些令人感动的话语使我潸然泪下。第二天到梅那里，我们谈了很多，真到黄昏，才分了手。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我和梅已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我也从自我封尘中走了出来，阳一天问我是不是喜欢上了梅，我如实地告诉了他，我们彼此已许下承诺。
盛夏的一个早晨，我在宿舍看书，梅来找我，手里捏着一份电报，电文只有“速回家”三个字，她不安地说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我把梅送上了回家的车，并一再叮嘱，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在心绪不宁中熬过了半个月，没有得到梅的半点消息。到青处打听，青全然不知。在苦苦等待的日子中终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不管路途多遥远，我要去找梅。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梅的家乡。这是一个宁静、萧索的村庄。远远地，看到村边小河中有人在洗衣服，那人无意间扭头看见了我，手象触了电似的衣服掉在了水中，随即跑开了。是梅，我追了上去，她扶在河边一颗树上啜泣，我扳开她的臂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急切地几乎喊了出来。“我知道你会来的，可你不该来。”“为什么？梅，快告诉我为什么？”我喊叫着。梅无言地把我引到村后塬上的苹果园。从倒下的苹果和落在地上青涩的果子看，这是一片饱受了一场劫难的土地，“这是我家的果园，为了园子，全家花费了整整四年的心血，贷了两万元的款，眼看丰收在即，谁知，该死的冰雹砸了果子，毁了园子。这无情的打击父亲没有顶住，在绝望中离开了人世，母亲也病倒了，我们家好光景再也没有了。为了弟妹，为了这个家，我再也不能读书了，要用自己的双手撑起这个残破不全的家。”她满目忧伤地说。“梅，我供你读书，欠的债我替你偿还。在我泊依异乡，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安慰和鼓励，并且无私地为我献出了美好的情感，这些我能忘却吗？”我动情地说。“我今后的路是一个遥遥无期的苦旅。我不能影响你的前途。”她淡淡地说，泉水般清澈的目光中流露出一股坚毅。
回到工厂，我拼命地做工。每月按时把大半的工资寄给了梅，并每个星期给她写信。让她勇敢地生活，坚强地活着，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数个月。一天我正收拾行李，准备探望梅时，她风尘赴赴地来了，两人对视沉默了良久。她说今天如数退回我寄的钱，随即从衣袋掏出钱放在了桌上。她说：“我有勇气面对一切困难，不能永远靠别人的帮助生活下去。再说你挣的也是血汗钱。我们不是赞赏庄子的一句话，‘人生应该象鹍鹏展翅，扶摇而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我虽然失去了美好的理想和一些值得珍视的东西，可是从中真正懂得了人生的意义。”她双眼注满了泪水，身体几乎颤栗起来，“你不能为了我而耽误了自己的一生，你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会为你祝福的。我，我已经结了婚了……”泪流满面的梅转身离去了。天啊！我刚要迈步，顿觉昏厥袭来……
“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梅的话时常在我耳边响起。半年后，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开始了新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