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宏根
1997年9月23日，纪军从法庭回到看守所后，立即掏出刚刚由审判长宣读过的判决书反复看了起来：“被告人纪军，男，28岁，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看着看着，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情不自禁地高呼起来：“蒋玉，好妻子，我将用15年的青春岁月偿还你对我的一片真情
新婚蜜月：新娘欠下一段情
悲剧得从1993年春天说起。地处东海之滨的江苏省盐城市纪家庄24岁的纪军经人介绍和邻乡姑娘蒋玉相识。纪军1.75米的个头，长得帅气，为人诚实，蒋玉天生丽质，容貌如花，二人一见钟情，相亲相爱，形影不离。她们决定于1994年元旦结婚。为了把婚事办得尽善尽美，纪军将刚砌不久的三间新瓦房里里外外装修一番，又按蒋玉的要求买了家电四大件和日常生活用品。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兴冲冲地来到蒋玉的家中一头扎进未婚妻的房间，正想向心爱的人儿炫耀自己辛勤劳动的果实时，一眼瞥见蒋玉两眼红肿，目光呆滞，面容憔悴，全无一点喜悦之情。他惊呆了，忙问出了什么事？蒋玉半响无言，许久才冒出一句话：“最近我身子不适生了点病，医生说暂时不能结婚，我想推迟婚期。”纪军听了犹如三九寒天当头淋了一盆凉水，急问蒋玉生了什么病。蒋玉告诉他：“据医生讲这是一种妇科病，至少在一个月内不能结婚。”纪军急了忙说：“这怎么行，连亲戚朋友的请贴都发出去了……”房间内一阵沉默，最后还是蒋玉打破僵局：“既然这样，我们婚期不变，仪式照常进行，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为了早一点治好病，在婚后的一个月内不得碰我的身子。”纪军稍作思考便点头答应了。
元旦那天，一切按预定计划进行，婚礼进行得十分隆重热烈，所有亲友都说新郎新娘天生一对，祝福二人恩爱幸福。送走亲友，二人相拥进入洞房，蒋玉按时服药后和衣而睡，纪军按事先约定抱了一床被子在沙发上就寝。当夜无话，次日一切依旧。就这样，纪军在难熬的忍耐中度过了一夜又一夜，蒋玉则长吁短叹自恨命苦夜夜泪不干。好容易熬过了一个月，2月1日一大早，纪军带上娇妻一同去县城。在县医院，纪军被医生拦在了妇产科门外，他焦急地等待着。蒋玉一人进内进行一系列检查，化验。医生看了化验结果告诉她：“时间太短，现在还没有结论。”在回家的路上，纪军迫不急待地向妻子询问情况，当蒋玉把“仍不能同房”的消息告诉他时，纪军火了：“原本说好是一个月时间的，现在为什么又要推迟？”蒋玉解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已是你的人了，我是真心爱你，对你负责才这样做的，否则，你将来会后悔一辈子”。纪军沉默了。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2月16日深夜，纪军实在受不住感情的折磨。他脱光衣服悄然钻进蒋玉的被窝。蒋玉被丈夫浓烈的感情感染了，二人深情地吻着，爱抚着。忽然，蒋玉用力推开纪军：“亲爱的，再忍耐一天吧，明天一早我就去医院。”
2月17日，夕阳收尽了最后一抹余辉，天已黑了，在家等候了整整一天的纪军在村口满怀信心地企盼着。妻子从浓重的夜色中缓步走来，她疲惫不堪。到家后，他从蒋玉忧愁和为难的神色中似乎明白了一切。他将做好的热饭热菜端到桌上，然后拿出了一瓶白酒，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2/3。他向妻子正式宣布：“今天晚上我要做一个真正的丈夫，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后果我都不会改变主意……”。蒋玉挣扎着夺过酒瓶苦苦解释哀求：“亲爱的，你是个好丈夫，我对不起你，为了我俩永远的幸福，请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医生讲，再有半个月我们就可以同房了，我绝不骗你。”
“什么，还要等半个月，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他夺过酒瓶猛地喝了一大口。纪军气壮如牛：“你是我的合法妻子，必须履行你的义务。”他向蒋玉猛地扑来。蒋玉一边躲避一边哀求：“纪军，你听我解释。”纪军真的火了，一个多月来的忍耐和怨恨犹如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他怒吼着：“蒋玉女士，你不要编童话了，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我，今天我算看穿你了，你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我，你一直在欺骗我，在玩弄我的感情，你是一个卑鄙歹毒的女人。”蒋玉预感不妙，夺门冲进厨房躲避，纪军紧追进去，蒋玉见解释哀求已没有作用，她操起菜刀：“纪军，你若再逼，我就自杀。”纪军根本不吃这一套，猛扑过去，夺刀在手：“好吧，无情的女人，你想死，我今天就成全你”，纪军手起刀落，蒋玉大叫救命，纪军不顾一切举刀向蒋玉头上、脸上、身上砍了10余刀，倾刻蒋玉香消玉殒倒在血泊中。
逃亡三载，新郎吃尽流离苦
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迅即从箱子里取出结婚时蒋玉父母给的5000元押箱钱，连夜外出逃命。他首先来到苏南的一位亲戚家中，将杀人的情况如实相告，亲戚深觉事关重大，告诫他：“投案自首是你唯一的出路。”“你现在是罪犯，我们将你留下来就犯了窝藏罪，希望你不要坑害我们。”纪军理屈词穷，半夜里，他偷偷地走了。第二天他来到上海的一位亲戚家中。当亲戚弄清了他的杀人情况后先对其进行一番法制教育，然后带他到当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岂知途中他乘隙溜了。他来到安徽一位亲戚家中，再不敢讲实话了，谎称外出做生意路过，提心吊胆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他的行踪引起了亲戚的怀疑，便写信向其父母了解情况，他知道后又连夜离开了。在候车室里，他第一次感到孤独，感到外出逃亡的悲哀。他打算浪迹天涯，直到客死他乡为止。他逃到了福建，想以打工度日，由于害怕公安机关通辑，又不敢出示身份证，因此没有人敢收留他，他到处流浪，无处容身。半年后又来到广东，他花了400元钱找人伪造了一张身份证，但身上的盘缠却被人偷走了。他无法生活下去，便捡起破烂。1997年初纪军在广州市郊为人干活，他突然悲从心起，觉得生活得实在艰难，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一连几天他在珠江边徘徊，面对波涛汹涌的江水，百感交集，他恨自己在关键时刻不能严格把握自己，以致杀了人，真想一死了之。但他又觉得死得不明不白不值得。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头，纪军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直在外边跑供销的自己初中时的同学。老同学将他邀进了一家酒馆，告诉他：“出事后，你的父母托人四处找你，他们思子心切，而今重病在身，要你立即回家。”并说，蒋玉并没有死，事发的第二天公安人员看了现场以后未作任何结论，事情便不了了之。纪军半信半疑，老同学从身上取出纪父的亲笔信和一本普法小册子，纪军看完信和小册上老父亲手圈过的投案自首条款才真的相信了。他答应老同学到住处取了路费立即回家。
1997年2月底的一天夜里，外出逃亡3年历尽磨难的纪军终于跪倒在父母的面前，痛心疾首地祈求父母的宽恕。纪军首先向父母讲述了杀人的原因、经过和外逃的情况。纪父纪母也向他介绍了家中所发生的一切：纪军杀人时，蒋玉的呼救声将居住在附近的老夫妇惊醒，赶到纪军家中时，纪军已不知去向，只见儿媳蒋玉奄奄一息。他们一边组织人抢救，一边向派出所报案。蒋玉经医院抢救脱险，医生检查，蒋玉被砍11刀，头面部7刀，身上、手上4刀，左耳朵砍没了，鼻梁骨砍折了，头上、脸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属重伤。几天后公安人员到医院找蒋玉了解情况时，她一直不肯讲出凶手是谁，因此公安局无法定案。蒋玉伤好后，面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丑陋不堪，奇怪的是，有位小伙子拼命追求她，前年底，她通过法院和你离了婚，已与那个小伙子结婚了……
纪军的良心受到强烈的遣责，他的眼泪不停地从腮边滚落，他告诉父母：“蒋玉是我杀的，我害了她一生，罪责难逃。”他央求父亲连夜带他去蒋玉处见上一面，然后到公安局投案自首。二位老人十分赞同。
孽债难偿，痴情男女悔恨迟
当夜纪父带着纪军来到几十里外的蒋玉家中。蒋玉开始不肯与纪军见面，在父子俩的再三恳求下，蒋玉带上面罩与自己心爱的人见面了。纪军问起蒋玉为什么推迟婚期，拒绝同房的原因时，蒋泪如泉涌，她如泣如诉地讲述了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蒋玉本是一位诚实贞洁的姑娘，加上长得美丽端庄，追求她的小伙子很多，其中尤以她的一位同学最为强烈，曾扬言娶不上蒋玉誓不为人。1993年秋，蒋的同学得到蒋已许配纪军的消息后，他多次要蒋和纪解除关系。一次次无理纠缠，一次次遭到拒绝，但他仍痴心不变，他爱蒋玉已到了疯狂的程度。1994年元旦前夕的一天夜里，蒋玉为了准备嫁妆到女友家中请其帮忙裁剪衣服，回家的路上，被这名同学截住了，他要她改变主意立即离婚。蒋不允，其同学欲以生米做成熟饭逼蒋就范，将蒋强暴了，蒋玉本想到派出所告他，但婚期在即，既怕毁了自己的名誉，又怕今后影响和纪军的感情，她太爱纪军了，为了纪军她只有强忍悲痛，隐忍不言。然而既遭强暴便有怀孕的可能，她已做了对不起纪军的事，绝不能怀上别人的孩子，让纪军空担爸爸的虚名。因此先想推迟婚期，等弄清是否怀孕再作
决定，因纪军不允，才勉强答应结婚。她听人说是否怀疑怀孕一个月内医院就能查出来，但第一次到医院检查时没有结果，第二次到医院检查时医生确诊真的怀孕了，她立即作了刮胎手术，当夜回家后便发生了纪军杀人的事。纪军听到这时早已泣不成声，他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忏悔着，诅咒着：“我真糊涂，真该死，你是一位善良、难得的纯情女子，我不同意你离婚，你跟我回家吧，等我服完刑回来侍候你一辈子……”
蒋玉打断了纪军的话：“我真后悔当时没有把真像及时告诉你，否则绝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恶果。”她稍作停顿后又说了下去“我知道你是一名难得的好丈夫，当你知道真情后绝不肯抛弃我。你不应该有我这样一个三分象人，七分象鬼的妻子，我本打算一死了之，但害怕加重你的罪行，所以我才到法院去办了离婚手续改嫁他人。以断绝你对我的思念之情。”
纪军由悲转气，由气转怒，他猛地拉起蒋的手就走：“我们一起到公安局去控告这个强奸你的畜生，他把我俩害得太惨了。”
蒋玉轻轻抽回手苦笑一声：“不，他是真心爱我的，他现在已经在补偿我了，他心甘情愿以一生精力陪伴和侍候我这个既丑又残的妻子，这难道还不够吗？”
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蒋玉的丈夫，双眼噙着泪水懊丧地点点头，是后悔、内疚，还是祈求原谅？
纪军临行时，蒋玉拉着他的手：“新婚蜜月中，我欠你一段情，47天后你给我11刀，我们的债清了。”
“不，我欠你的债永远也还不完，现在还欠一笔法律债，我建议大家今后多学一些法律，避免悲剧的发生。”纪军坚决地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他毅然地走进了公安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