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口文/方晓蕾
我们科有个步老实，人如其名，是院里有名的老实人。他1995年大学毕业后分到我所在的外科，记得他上班的第一天，我们科的张主任把他介绍给大家后，有人就笑嘻嘻地问：是“不是”的那个“不”么？步老实红着脸说：是“脚步”的步，我自小就老实，爸妈就给我起了个步老实。又有人笑着说：怕是不老实吧。步老实嘴笨，搭不上腔，便红着脸躲到一边去了。看样子他的确是个老实人，我们科的人，包括我都这样想。
步老实果然老实，仅两年时间，他就在医院里老实得出了名。譬如说他从不争名利。按说，一个小小的外科也没啥名利可争的，但发个东西还是常有的事儿。碰到了这事，步老实总是躲开，让别人先拿，拿剩下的才是他的。还有先进什么的，他更是不争不要。步老实是个好学的人，每年都有不少论文发表，这些论文都是他独自完成的，但他总要署上张主任的名字。有人说步老实不老实，巴结领导，步老实不言传；也有人说步老实太老实了，自己写的论文还要署上别人的名字，步老实也不言传。他是没法子呀，他工作后写了一篇论文，曾请张主任过目，张主任说：小步啊，写论文是好事嘛，但这些东西也不是你一个人完成的，我是领导，我也参与了嘛。你说步老实老实吧，他却听懂了张主任这话的意思。这以后，他的论文署上张主任的名字也就成了惯例。象这样的事真是太多了，如今这个社会，哪会有这样老实的人？若不是亲眼所见，你不会相信步老实是个例外，自然：步老实也就出名了。
步老实出名还因为一个手术。那是个截肢术，当时步老实上的是二助，张主任是主刀。但就这样一个小手术，却出了问题。不知咋搞的，病人是右肢骨癌，却截了左肢，责任当然在张主任，但在后来的处理过程中，步老实却莫明其妙地承担了责任，受了一次记大过，还赔了一万块钱。从道理上讲，这责任哪有他步老实的？所有的人都说他太老实了，让张主任一伙人欺侮了，都怂恿他去申诉，步老实却淡淡地说：我也有错呀，我也上了手术嘛。这事在社会上很是传了一阵子，不明的人都以为步老实是个庸医，其实，他的专业挺棒的。后来，听说张主任过意不去，到步老实的宿舍去了好多次，还承担了一万块钱的赔偿金。这当然只是听说而已，谁也没见着。
不过，张主任要提副院长是千真万确的事，甚至后来院里都在传，张主任为了不影响升职，曾多次找步老实，要求他承担医疗事故的责任，没想到步老实答应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这话的人总是为步老实乌不平见步老实没动静，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步老实呀，真是太老实了。
我们外科在院里还算是个大科，几十号人，矛盾也多，按说象步老实这样的人夹在中间，一定象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恰恰因为他老实，谁也没把他当回事，他与谁也没利害冲突，因此大家对他都挺好的，即便他做了啥出格的事，人们都说，这个书呆子，然后哈哈一笑，就过去了。象他写论文署主任的名字，象他担当医疗事故的责任等，开始也有人说他巴结领导，但久了，见他对领导也是那个样子，就又都同情他了，觉得他是个被利用的老实人，怪可怜的。至于象科里的几个人为了争张主任那个位置搞得关系挺紧张的，这中间绝对没有步老实。因都传闻张主任要提副院长了，市委组织部和局里的人也来考察了，当问到科里那些有头有脸的，象李明、王伟什么的，没一个人说张主任好，还把过去的那些事抖了出来。这是有原因的。李明和王伟都挺有能耐的，但张主任不喜欢，过去，张主任老觉得这两个人威胁着他的位置。这两个人对张主任也不感冒，一是嫌他没真本事，二来也知道张主任不喜欢他们，当了副院长后也没他两个人的好果子吃。张主任最喜欢的是刘早。刘早是主任的当然人选了，便和李明、王伟两个人合不来。李明、王伟二人就怂恿步老实加入进来，说张主任的坏话；刘早也来拉步老实。步老实说：组织上没问我，你们急啥？把三人噎的。过后，组织上就问步老实了，步老实尽挑好的说，组织上又问手术和论文的事，步老实说：没那回事，都是我的错。步老实的话起了一定作用，张主任成了张副院长了。外科主任这个位置便空了，王伟、李明、刘早三人争得不可开交。
后来，院里任命外科主任了，不是李明，不是王伟，也不是刘早，却是步老实。院里院外的人听说是步老实当主任了，起初都不相信，证实了，又都说：步老实当主任好，老实人嘛，哪能总吃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