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文/四海
这是我回到家的第三天了,见过了父母,见过了叔辈,趁着夕阳西下炽热的大地渐渐退温,我踏着河风时送的清爽来到昔日中学的后山。
这里的夏日绿荫苍翠,簇拥着后山红色的校园围墙,围墙下边是陡直的山路,悬空而下,令人望而生畏。山脚下是滔滔的嘉陵江水,滚滚而去,蜿蜒直上云天。由校园围墙通向山脚河畔唯有一路可行,那便是校办印刷厂用来起船的滑车道。由于公路运输日益便捷,那滑车道早已在十多年前就失去了自身的价值,而成了同学们从山上通向山下的秘密通道,也是印刷厂的青年男女休闲时俯瞰滚滚江水,沐浴金色夕阳的最佳口岸。
由于它存在的意义变了,同学们就叫他情人桥。
记得在高中时,大伙都带了书,从校园后的围墙偷偷翻出来,一路路坐在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情人桥上。或认认真真全心投入地温习功课,或尽情享读学校屡禁不止的武侠言情小说,或快活地往河心掷石子,静静观望美好河山,留念夕阳里波光鳞鳞的江中倒影以及余辉里一只只归家的渔船。有时,一艘客轮归来,推起层层狂澜,江面怒涛汹涌,浪潮扑打着山脚的乱石,卷起美丽的水花。我常常和雯在那样的风景里手握一卷老书,讨论着一些题目,大概是XYZ之类的;再争论着那些结局,比如琼瑶小说中女主人公的遭遇;最后便干脆说我们自己,直到夕阳被山峦一点一点地吞食完毕,我们才手牵着手,小心翼翼地离开情人桥,摸进灯火通明的校园。尽管那时有些遭人非议,但我们知道情人桥上只有我们一对不是情人,是最好的朋友。那些日子是难忘的,我们就象小鸟一样栖息在情人桥上,度过美好的时光。
三年背井离乡的军涯生活,使我在几年间忘却了这一切,而突然间见到面前如今的情人桥,我却心都碎了。
她已支离断折,凄然颓损,受到了无情的摧毁,只剩下座座用顽石砌起来的桥墩了。显然桥的钢筋铁骨的躯体被拆去卖了,被廉价地卖成了废铁。据说,印刷厂都已倒闭了,早已转包给了私人老板。围墙外和山脚下再也没有学生,再也没有渔船,而被取而代之涌出一片世俗的喧嚣。 靠岩脚的高台上坐着几尊菩萨塑像,点着油灯香蜡,主持的僧人手拧佛珠,闭目念念有词,面前是俯首乞求保佑的虔诚者,旁边却站着一个正在点钱的尼姑。前来朝拜的有斯斯文文戴眼镜的,有大腹便便拿手机的,还有西装革履带时髦女郎的。而距神佛不到四米的沙滩上,用几张红花油布一遮,便搭起了一个个叫作更衣室的小棚,那是小贩为前来游泳的游客搭的。凡更衣一次,男士一律两元,而女士只需八折,一元六毛。沙滩上躺着些着泳装的女人在晒着太阳,水里游着些男子在准备过大江,菩萨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泳装女人翻来滚去在自己给自己调情。
原来这里不仅开发了风水宝地的神灵之地,还开发了蛮有夏日风情的水上世界。傍晚,这里成千上万的男女邀约而至,云集沙滩岸头,身着时髦的泳装游泳或看游泳,尽情享受晚风的轻柔和江水的凉爽。
这是家乡龙城一景,似乎一切都面目全非了,再没了昔日。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我不免为家乡的变化感到鼓舞,而同时又不由生出一种哀伤,以往昔格外怀念,怀念那昔日江畔静谧的黄昏美景,怀念那相约黄昏后的情人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