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莉
大学四载，吾师其众，而尤以一牛姓恩师印象至深，何哉？且听余从长道来。
牛师者，乃吾中文系一讲师也。年纪轻轻，相貌却颇为持重（蓄荷西般大胡子）。初见时，吾等新生皆为牛师定为粗犷不羁之北方汉子，及至上课，才惊闻牛师黄鹂之声，娓娓传道，温柔敦厚，真乃一儒雅之师也。
然牛师之尤为弟子们津津乐道者，乃其为人师之投入之率真也，故而趣事迭出，流传不已。今择其一二以飨读者。
某日课上，牛师正沉醉于审美意蕴，且举出苏轼之《海棠》为吾辈剖析。岂料牛师刚吟完此诗末一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之时，静谧的教室中竟传来一阵阵悦耳的鼾声。一时间，诗意顿无，众生俱惊。环而察之，此乃中间一排某男生之杰作耳。左右见其睡美人之态实为难堪，欲推醒之，无奈捏其肩数次竟不见醒。正为难间，却见牛师于课堂上作蹑手蹑脚状，大伙迟疑之时，他已于讲台前轻绕于教室门后，左手拎起吾班之大水桶，右手执教鞭飘至该生耳边，边用力敲桶，边高声呐喊“下课了！下课了！”伴铁桶之声，该生猛醒，惊环四周，吾等早已笑作一团。该生尴尬至极，唯觉地上实在是该为脸红者留一缝隙也。
此法虽有些“面子问题”尚等商榷，然该生上课嗜睡之恶习从此去之，吾班之好于书桌上一枕黄粱者，亦自此消声匿迹。
一日晨，吾等皆端坐书桌旁，静候牛师来授首堂要文。然铃声响过二遍，一向守时之牛师竟未见踪影。吾等皆窃窃私语，调侃牛师“若非邂逅其红粉知己乎？”正说间，大门“咣”地一声洞开，于我等尚未看清之际，牛师已快步跃上讲台，急道“开始上课”！然待众生定睛之时，却无一人起立，反倒大笑不止，只见一贯仪表从容之牛师头发蓬乱，眼帘红肿，左脸颊隆起硕大一包，西服竟扣错了一颗钮扣！待我等笑止，牛师已是一脸惭愧：“各位同学，实在抱歉，今日形象不佳。可诸位千万别误会，余绝非与人斗殴，亦无多睡几分之举，实为昨夜夜半牙疾作祟，一宿难以成眠。本欲今日休息一天，又念汝等考试在即，实不忍耽误大家之学业，故匆忙之下，如此狼狈。诸位见笑，吾虽小病缠腮，尚能传道授业解惑也。”教室一片沉寂，俄顷，掌声大作。感及牛师之真情心，有弟子几垂泪。此番考试，吾班大获全胜，佼佼者甚众。有高年级者奇而问之，吾等皆日：“无他，唯牛师恩重如山矣”。
三
吾班之才子平素甚为清高，与左邻右舍之友好活动甚少，皆因恃才自傲，不屑与人相交。牛师虽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苦于一时无技纠沉疴。
一日，全校搞辩论比赛。各系忙碌，紧锣密鼓，吾班豪杰磨拳擦掌，纷赴辩场。不想大赛正酣，吾班帅才们却纷纷江郎才尽，败下阵来。而昔日倍受藐视之工科学子竟荣登榜首。众哑然，垂头丧气返回教室。进门复惊，乃见偌大一黑板上竟手书一顶天立地之“臭”字。顿时哗然，以为此又乃理科魁手挑衅所为。正欲寻之理论，忽见牛师昂首阔步而至，一改往日和蔼可亲之态，发尽上指，怒气冲天。一口气于黑板上疾书十几个“臭”字方才平静。转身视吾等惊讶之貌，铿锵而语“自大一点即臭也！君子日学不可以已。妆等年轻气盛，更应虚怀若谷，谦谦治学，焉可夜郎自大，不知发奋耳？！长此以往，光阴虚度，腹中空空，岂不悲哉！”话毕，转身而去。吾等皆惊觉，立于满墙“臭”字前肃然自省。
自此，吾班勤学敬业蔚然成风，“床上诗人”渐少，而自习之士多矣。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