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处理…

走进孟溪灾害营

2023年10月07日

□文/余晓春 图/沈孟秋

新闻背景:1998年8月7日凌晨零点45分,湖北省公安县长江支流虎渡河西岸的孟家溪镇严家台险段轰然塌陷,洪魔撕开堤坝178米。由于溃口处位于孟溪大垸上游顶端,洪水劈头狂卷而下,大垸内3个乡镇、4个场、63个村、346平方公里版土被洪水淹没,13.5万人遭灾,其中死亡2人,失踪2人,直接经济损失达32.9亿元,是湖北省最重的灾区。

一、洪水,仍向溃口流淌

9月1日下午3点40分。采访车一过公安县黑狗铛大桥,207国道在此戛然中断。踏上虎渡河西干堤,孟溪大垸展现眼前,这情景不得不让人震惊:浑浊的洪水一片汪洋,水面上泛着被黄白色水泡裹挟的草渣脏物,良田没有了,道路吞没了,农舍斜倚在水中露出点点屋顶,大树挣扎着伸出枝丫……

我们来到178米长的溃口处,洪水仍在恣肆,只是流速缓慢了。一位灾民告诉我们,刚倒口时只有30米。

“那为什么不尽快堵上?”我问。

“没用,洪水来得太猛,当时放了6辆卡车进去都被冲得无影无踪。不到半天时间差不多整个大垸都进水了。现在只能等洪水退下去,然后堵上溃口,用排灌机将水抽出来。

“那得多长时间抽水?”

“少说也得两个月。”

在溃口的岸边,一位老汉正在用板罾网鱼,没等我问话,他就摇着头:“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都让洪水冲走了……”

堤上到处都是灾民的帐篷,有日本政府捐赠的,有中国民政部监制的,更多的是灾民们用楠竹、油布、编织布自制的简陋帐篷。

大堤上有一个灾民点正在分发物品,大家排着队,每人领走两听饮料。当我赞言他们秩序井然时,其中一位女村民开口了:“你是看到现在好,前些日子物品一到就放抢,连维持秩序的警察都被打得头破血流哩!”

“现在还有这种情况发生吗?”“孟家溪镇那边可能还有,那边灾民营,苦得很呢!”

二、进镇,松东干堤见闻

孟家溪镇位于松滋东河东干堤中段,离溃口处7公里。

采访车在通往孟家溪镇的狭路上偶偶而行。已到农家开晚饭的时候了,有的帐篷飘出了缕缕炊烟,有的帐篷已在临时拼制的小桌上摆上了三盘两碗,一家老小围坐在一起,人们的脸色紧绷绷的,表情都很坚毅。

路边有一个插着红十字白旗的帐篷,这是公安县第二医院设在在这里的一个医疗点。一位医生正在给病人开处方。另一位医生对我们说,大堤溃口的当日,他们医院就组织了四支医疗队,奔赴救灾一线,到目前为止,他们已接待患者2万人次,免费发放各类药物价值20多万元,现在,孟溪大垸除了少数人患红眼病、呼吸道感染、浸淫性皮炎外,没有大的疫情。

采访车缓缓前行,突然一位灾民拦在车头,挥臂大叫停车。我一出车门,他一把拽住我,拉到堤边,急促而紧张地说:“你是记者吧,你们一定要帮帮我……”我让他别慌,慢慢说。“我姓熊,是星火原种厂的灾民,大水冲来时我什么也没抢出来。我现在很穷,可他们一直扣押着我的救灾款不发给我,”他的眼圈红了。“8月23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来这里拍灾民,我冲着镜头说了一句实话:‘灾民的钱现在还没发下来’。事后厂里领导找到我,把我大骂一通,说我不该说这话,犯了一个大错误。第二天发救灾款,发一个月的钱,每人每天五角,就是不发给我一家。厂领导对我说,县里领导说了,不仅不发钱,还要我写检讨。”他掏出灾民证递给我看,眼里含着泪水:“我现在一家四口一分钱也没有,请你一定为我反映这个情况……”

在挂着一块“星火小学”牌子的加长帐篷前,我们又下了车。几座蓝、红、白相间的编织布撑起的帐篷排列在一起,帐篷中段都挖了几个洞,用来采光。我们进教室看了看,学生都已放学了,黑板上写满了汉语拼音,课桌、凳子极为简陋。在办公室兼厨房的一座帐篷里,我们见到了该小学韩校长。他说,今天上午举行了开学典礼,下午上了两节课,老师和学生都和以一往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上课太热,流了不少汗。当我问道这种情况要维持多久和教学质量有无差异时,韩校长一笑:这种情况起码要坚持两个月,至于教学质量,那当然比以前要差一些,但我们师生尽最大努力把差异减少到最小。

到达孟家溪镇时,天已擦黑了。孟家溪也是一片泽国,唯一没有淹水的是一座1996年建成的防汛大楼,它建在堤外一块高地上,现在是该镇党政军指挥中心。濒临小镇的干堤上帐篷十分密集,帐篷两边排列,堤中央留出一条通道,镇民和村民杂住在一起。

我们找到该镇主持工作的党委副书记杨清华(党委书记和镇长都已停职反省),了解灾民的生活状况。杨书记说,现在灾民的生活比较安定,8月24日我们已给灾民发放了救灾粮和救灾款,每个灾民每月30斤米,一斤油,15元钱;现在堤上设有四个供应点,随时可供应粮油。在8月24日以前,发的都是快餐面和水。

一个光着上身、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向我们走近,他伸出手:“钱,给点钱……”杨书记把他喝退了。

“你们是记者,我要向你们反映情况,本来我是不说的,”在镇政府临时饭厅的小桌上,一个红脸汉子对我们嚷开了:“我组里的人被人打了,没有人管!”他又自报家门:“我姓李,叫李后民,是孟溪居委会主任。今天上午分衣服,我们居委会十几个人才摊上一件,别组来抢,把我们组的人头打破了,是用秤砣打的,鲜血直流,可就是没人管!”

三、夜访,灾民倾诉衷肠

入夜,小镇的干堤上并不沉静。这儿没电,每间帐篷里都亮着蜡光,灾民们有的在纳凉,有的在谈心;年轻人借着蜡光在篷外打扑克,姑娘们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老年人光着臂膀,看着脚下土黄色的河水,又遥望着头上那个多变的夜空。

堤上有几家小卖部敞开了帐篷,蜡光明亮。我们走过去,他们卖的是一些抢出来的烟、酒、小食品之类,我问了一下价格,基本上都是原价。

灾民们三三两两地向我们靠拢了,一下子把我们围成了一个圈。一个敞胸露怀的男青年首先向我开火:“我恨你们这些记者,光说假话!”有人在骂当官的:“书记、镇长他妈的不是人,只晓得吃喝玩乐,完全不把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我们这个堤根本不该倒口的,又不是分洪区,夜里突然进水,老子什么东西都没抢出来!”

“这次发救灾款,为什么只给我们发十三块钱,还有两块钱是不是克扣了?”

“我们不应该受这个罪的!”

“真该把狗官们扔到河里去!”

一个村民向我哭诉:“我一辈子就建了这一间屋,现在全冲走了,连屋檩子也被人偷了,什么也没有了……”

“我一家7口人什么也没抢出来,”一位老汉,老泪纵横:“这篷子还是我自己搭的,住在里面白天像烤锅贴饺子,我的两个孙儿热得哭,堤上光秃秃的,又没有树荫,两边都是水,没法哟!”

一位年轻姑娘挤到了我面前,一短裤,一背心:“我的家都淹在水里,我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抢出来,就是水退了,我的衣服肯定都烂了,臭了……”

我们在堤上转了一下,灾民的帐篷里都拥挤不堪,有的一张床上睡了五六个人;有的在帐篷外摆一张椅子,坐在上面睡。帐篷里还有两户住一起的,里面潮湿、闷热,蚊叮虫咬。

防汛大楼中到处都睡满了人,走廊、楼梯过道上比比皆是,一张塑料布往地上一铺,就睡了大小三四个人。

我们在采访车上睡了一宿。下半夜,从干堤上时不时传来几声男人的吼叫,夹杂着妇人的啜泣和婴儿的啼哭。

四、清晨,“堤上集市”喧闹

灾区的清晨醒得特别早,当太阳刚显出小脸,露水把帐篷渍成一片湿迹时,孟家溪镇的“堤上集市”喧哗了。

邮局、医院、银行、发廊和卖早点的帐篷都开门了。一队卖菜的妇女挑着水灵灵的蔬菜上堤来卖,她他是从河对岸蔡田过来的;几条木船从洪水深处划过来,船上坐的都是身穿桔红色救生衣的小学生;载着蜂窝煤的加长板车也拉到堤上,一块煤一角七分钱。

(下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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