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内的“怪客”
9月21日上午,一辆挂有甘肃牌照的黑色2000型桑塔纳轿车驶进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停车场,停在一部挂河南牌照的2000型桑塔纳车旁。司机下车,绕到河南车油箱旁,四顾无人,伸出螺丝刀,“嘭”地一声,油箱盖就到了手上,迅速传给车上下来的低个子戴眼镜的年轻人,这时,河南车的后门开了,司机从里面冲出来大喊:
“哎,你撬我油箱盖干啥?”
“实在对不起,我们的油箱盖坏了,一念之差就撬了您的,请多原谅。”小个子见状趋前,一边道谦,一边将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司机。
“这也太不象话了,你们的坏了就撬我的?”司机不接钞票依旧大声嚷嚷。
“行了行了,已经给赔不是了,高抬贵手吧。”小个子又抽出两张百元钞放到司机的衣袋,司机这才极不情愿地回到自己车上。小个子及自己的司机赶紧坐上车,溜出停车场,在场外拉上另一个同伙,驶向临潼。
再说河南车的司机虽然得了三百块钱,但被人撬了油箱盖,心不甘,于是又找停车场的工作人员吵闹,工作人员赶紧报告给秦俑派出所,民警很快来调查,从停车场的登记簿上查出甘肃车的车牌号是甘J——04466,正在这时,那辆黑色2000型桑塔纳又开进停车场。车上两名自称王庸和杨金铭的人被请下了车,经受害司机辨认,戴眼镜的王庸是其中一个,撬油箱盖的人不是同车的杨金铭,民警迅速到停车场外查看,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在秦俑派出所,王庸、杨金铭拒不交待撬盗油箱盖的真实意图,派出所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分局刑侦副局长冯厂生,冯副局长看着从王庸车上搜出的几十把手挫,成盒的钥匙坯和七个油箱盖,果断决定,抽调分局刑警,加强侦破,拿下此案。
从车内搜查出的身份证等物品来看,王庸、杨金铭都系真实名姓,那个逃脱了的人叫赵青森。王庸称自己是第一次来西安。
但王庸没料到,秦兵马俑停车场管理挺严,就连他的车在八九两个月停过三次也有记载。
在王庸身上搜出他在西安丈八北路某机械厂租房的合同,当晚,刑警在丈八北路王庸的租房内发现一辆崭新的无牌照的白色桑塔纳。并搜出王庸写有十七组轿车的车架号、发动机号的小本子。经查,其中竟有5组系被盗车辆。
智擒“接站”人
9月22日一大早,冯厂生副局长便接到秦俑派出所提供的一个信息:临潼驻军某营长来所,称受兰州某部王同学之托,打探昨天所抓的两人能否罚款放人。
除了赵青森,还能有谁给兰州通消息?冯局长决定,将计就计,兰州来人,赵青森必去火车站迎接。当下,刑警队副队长汤平等受命于23日早6时去西安火车站守候接客人。原来,赵青森在秦兵马俑停车场目睹两个同伙被捉,赶快溜到西安,给王庸的弟弟王凡通风,让他想办法。得知王凡23日早乘576次车到西安来,5时许,他便到了火车站,夹杂在接站的人群中。突然一个低个青年走近他:
“你叫啥?”
“赵青森。”他本能地答出口。就被几个人塞人车内。是他放在车内手包里的彩色照片帮了侦察员的大忙。
赵青森的落网,为彻底侦破盗车大案打开了缺口。
怵目惊心的罪恶
为加大审讯力度,刑警将王庸、杨金铭、赵青森分别放在刑警队、秦俑派出所,分头派精干民警突击审讯。
赵青森身上有一封信,内有与一姓韩的军人谈车的事情,刑警以韩姓军人为突破口,先是杨金铭承受不住,断续交待先后偷车13辆。到了24日晚,赵青森也熬不住了,交待伙同二人盗车11辆。
只有王庸的交待极富戏剧性,开始死不认帐,以党龄和几十年军龄担保,绝没干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可随着证据一点点摆上桌面,他便开始装疯卖傻,一会儿说“这床单是假的”,一会又是“你长得象我战友”,要么故作惊奇状:“院子的小朋友怎么都不说话了,”然后又自言自语:“鱼香肉丝香得很哩。”负责审讯的刑警丁敏强、胡狮鹿等他表演够了,便将赵、杨二人供出的车一辆一辆点给他,王庸不由哀叹一声:“唉,天意呀!”
经过四天五夜的紧张审讯,这起罕见的盗车案的情况跃然纸上:从1996年11月起,王庸、赵青森、杨金铭等人结伙,形成了一个专门盗窃桑塔纳车、伪造手续、销赃一条龙的犯罪团伙,先后在西安、三门峡、灵宝、西宁、兰州、天水等地盗窃价值400余万元的桑塔纳轿车35辆,大部分销往甘肃平凉、兰州、西宁等地。
千里追赃首站告捷
分局局长游明在将情况向市局汇报的同时,决定由主管刑侦副局长冯厂生、治安副局长高威、刑警队队长昝汉生、副队长党庄胜、市局刑侦处等十八人组成追赃组,带犯罪嫌疑人王庸,到甘肃全力追赃。
追赃组26日下午2时出发,当晚11时40分赶到平凉市。
在平凉市平凉宾馆107房间,王庸给平凉的接头人张勇打了个传呼,不一会电话就回过来了:
“张勇,你赶快到平凉宾馆107房间来,我明天一大早要上兰州。”王庸按刑警的交待约张勇,张勇没怎么推辞便答应了。
15分钟后,响起了敲门声,党庄胜过去开了门,张勇愣了一下,被拉进门来。
“你找谁?”昝汉生问张勇,
“我找王庸。”张勇还没明白过来,便被两名刑警控制起来,当场从其身上搜出五万元现金,原来张勇是来结算上次王庸给的车钱的。
第二天一大早,在张勇家的院子里,找到了第一辆红色无牌照2000型桑塔纳。
紧接着,第二辆白色普通型桑塔纳轿车也在平凉某家属院被找到,车主买车不到一个礼拜,车内刚刚装修完毕,张勇上四楼叫车主的时候,他的家人在楼梯上,眼睁睁看着用全家的血汗钱买的轿车被刑警开走,我清楚地看到买主的妻子捂住了眼睛。
第三辆黑色2000型桑塔纳轿车的追缴颇费周折,27日这天是礼拜天,张勇介绍买车的中间人不在,张勇只记得是什么建筑公司的老板,好在平凉市不算太大,到中午,终于找到了车主,甘肃省建八公司第一分公司经理何福全。
何福全在当地也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他可能还不知道以明显低于市场价格从私人手里购买手续不全的车,属于明知是赃车而购买,是要受刑法处罚的。
部队里的“怪”现象
根据王庸三人交待,在兰州销赃的车辆主要包括部队和地方两大块。
韩伟,某部预备役师现职营长,参与盗窃作案10起。还有,陈某某部助理员,销赃两辆;淡某某部现役人员,销三辆;梁某,某部助理员,购买两辆;赵守强,某部现役人员,购买一辆。
涉嫌部队人员七人,其中韩伟系直接参与盗车的犯罪嫌疑人,是王庸特大盗车团伙的骨干分子。
地方涉嫌销赃人员有,乔小平,兰州市劳动监察大队干部;赵小红,曾因参与盗车被公安局除名;牟政廉,临洮县人,在兰州承包建筑工程,王庸所盗车,其中有八辆就是经过他的手在定西挂上牌照并卖掉的。牟建邦临洮三建公司老板,在兰州黄河市场承包有建筑工程,经牟政廉之手购买了一台黑色2000型桑塔纳。
27日晚追赃组在兰州西北宾馆与先期来兰州工作的两名刑警汇合,冯厂生副局长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当会决定:
由冯厂生、高威两名副局长出面向部队领导介绍案情,控制涉嫌人员,追缴赃车,特别是韩伟一定要归案;由咎汉生队长带人到兰州市公安局刑警队交涉,在西安刑警刚到兰州之前,兰州刑警闻风从乔小平和王庸的弟弟处起获两辆桑塔纳;另外派刑警根据王庸交待在兰州黄河市场牟建邦和牟政廉的工地守候,特别是牟政廉是本案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28日上午,冯厂生、高威等来到某部,向部队领导介绍了案情,部队领导很吃惊,表示要严厉查处,当即令保卫处长配合地方公安工作。由于部队的特殊性,西安刑警要求保卫处对韩伟采取果断措施,以防外逃,对其他几名涉嫌人员,传到宾馆谈话。
因种种原因,直到侦察员准备返回西安时,才有三名涉嫌人员到宾馆谈话,涉嫌人员表示全力将车追回。最后几辆涉盗车辆全部被某部保卫处扣押。
此案主要犯罪嫌疑人韩伟闻风而逃。至今没有落网。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部队同样受到了冲击,王庸所盗车辆,相当一部分是通过原部队的老上级,老战友脱手的,有一辆竟卖了5000元,靠工资吃饭的现役人员竟有了私家车!由于有这一层关系,这儿其实成了王庸的大后方。
同行是冤家
在部队碰了一鼻子灰的刑警队员们,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兰州同行身上,他们听说《西部警察》原型,公安部一级英模,原兰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刘晓东烈士的妻子王某调到市局卫生所,为表达崇敬之情,特意订做了鲜花,去看望战友的遗孀,晓东的妻子很感动地说:“我们晓东在的时候常说,全国刑警是一家,晓东不在了,可是他的精神是永存的。”
当西安的两名刑警到兰州市局刑警队,调查王庸和甘J——04466车的时候,兰州刑警后悔不迭,原来今年七八月份,他们以涉嫌盗车将此车和王庸一块扣押,不料王庸仗着家庭及社会关系硬,死不认帐,再加上乔小平出面担保方使王庸和甘J——04466桑车蒙混过关。没想到让西安刑警给揪住了。得到西安同行提供的线索,兰州刑警迅速出动,将乔小平抓获,从而追缴回两辆桑塔纳,其中一辆就是王庸交待的放在其弟家的一辆还没来得及出手的2000型。
公安部和高法、高检、国家工商局几家联合所发打击盗车规定有一条:“各地公安机关扣押或协助管辖单位追回的被盗窃、抢劫的机动车应当移送管辖单位依法处理,不得以任何理由扣留或索取费用”,而西安同行去兰州市局交涉所扣车辆时,却碰上了软钉子,因种种原因,直到下午才谈妥,同时将全部案卷复印给兰州市局留一份,请协助追车,并将牟政廉扣押归案。
早已疲惫不堪的西安刑警在兰州工作暂告一段落,守候牟建邦的刑警曾发现牟开着甘L——05251车擦肩而过,却由于车辆多不好调头而错失良机。后在一家餐馆门前,发现了这个号牌,刑警下车,在餐馆找见车主,正是牟建邦!周围聚居了好多人,阻挠带牟及车,冯副局长果断处置,将人车带离现场,到西北宾馆对牟进行谈话,与此同时,为防变故,由高威副局长等驾追缴的车离开兰州赴平凉。
29日晚,刑警们汇聚平凉。国庆这天,九辆编有“西安市公安局追赃车队”字样的车队浩浩荡荡返回西安。
二返甘肃激战天水
10月6日,刑警带犯罪嫌疑人赵青森乘火车,首站到达天水,住天水宾馆,对王庸等人在此盗窃河南某乡镇企业老板的桑车进行调查,此车就地销赃,卖给一个叫秦小明的建筑老板。
在建筑工地,刑警以谈生意为名终于从工地工头口里得知秦小明的住址。刑警立即设伏,当晚6时,秦小明开车回院子,被刑警控制到所租出租车上。当刑警向秦出示拘传证后,秦不但撕毁传证,而且还大吵大闹,抓破了几名刑警的手。刑警们当夜乘火车将其带离天水赴兰州,当时秦的20几名亲友聚在天水宾馆准备闹事,刑警走偏门才得以脱身。
定西:被盗车户主是“110”?!
在兰州稍事休息后,侦察员10日上午便赶到定西,追缴王庸通过定西某电器行老板梁柏林卖给定西运输公司老板的红普桑车。侦察员兵分两路,几经周折,找到梁柏林,经了解,梁将车卖给定西交通运输公司赵惠敏经理,赵又将车卖给宁夏隆源粮食局驻定西转运站李亚文经理;挂的牌号是甘J——05005。
侦察员带梁柏林准备去找李亚文,刚出门便碰见李亚文开车载着其母和妻子,亮明身份后,便将李亚文请到住处谈话。
下午6时,李亚文接到他的司机电话,称在兰州见到他的车,当李明白车已被扣开往兰州时,暴跳如雷:“你们这是违法的,你们知道这是谁的车吗?这是定西县公安局‘110’报警中心的车!”
正审查李亚文时,定西地区公安处刑侦科岳科长,定西县刑警队长王锋等人闯进来,证实该车户主确系定西县公安局‘110’报警中心。
而令人奇怪的是李亚文以一个外地驻定西转运站经理的身份,竞能将所买的赃车落户到定西县公安局,而且还是‘110’报警中心!
王庸随身小车上记载有请定西地区公安处车管所王怀林吃饭的记录,从9月1日到案发共请了22次客,总共花销13700元。王庸与王怀林的搭线人就是牟政廉。王庸盗车后,将车架号或发动机号稍微改动后,就去定西车管所上牌照,而检验的民警连看都不看,只凭王庸报的车架号和发动机号,便给过了关,层层把关,层层不审,就这样,一辆辆被盗车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挂上了正式牌照!
一辆车被倒了六遍手
王庸交待,有一辆红色普通型桑车经某军分区志愿兵赵宇强卖出去了,侦察员在兰州据此在某军分区查询,回答没有赵守强这个人。党社胜副队长灵机一动,拨通了武威市“114”查号台,查赵守强家电话,服务小姐挺认真,回答说没有赵守强的电话,倒有一个赵宇强电话。遂将赵宇强的电话打过去,一问认识王庸不,对方答认识,没错,赵守强就是赵宇强!同时在电话本上查出赵宇强在武威市的住址。
这时已是10月23日上午,此前,在落实牟政廉的情况时,侦察员心里特窝火,原来兰州市公安局刑警根据西安同行提供材料,将牟政廉抓获,追回几辆车后,竟将牟放了,而西安同行千方百计要抓牟归案!
29日凌晨3时,侦察员将赵宇强抓获,据其交待,刑警又马不停蹄驱车直奔西宁,追缴这辆红色2000型轿车。通过调查发现,这辆轿车竟被倒了六遍手。
王庸其人
今年37岁的王庸,自小在部队院里长大,78年高中未毕业便应征入伍,79年和83年曾在西安和武汉的两座军事院校学习……96年底从某部复员。在部队时,他便在河南南阳老家开了间工厂,还没开工便倒闭,投进去的几十万元化为乌有。这时王庸,想起1994年初在深圳出差时,跟几个东北人学的偷车技术,便联络赵青森、杨金铭。几人一拍即合,同年11月便在西宁某家属院盗出一辆红色普桑。通过赵红认识牟政廉,为车挂上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所得赃款除用于还债外,剩余全部用于挥霍。
王庸偷了十几辆车后,便慢慢琢磨出1996年后出的桑塔纳车的油箱盒,车门及点火开关用同一把钥匙可以打开,这样,先撬油箱盖,配好钥匙再伺机偷车,风险便小得多。王庸通过多次实践,把钥匙分成七小部分,在一两分钟内便能配制出相同的钥匙来!
王庸干活时还叫上自己的继任——现役军人韩伟,四人合伙,大肆盗窃,以低廉的价格销于部队内部和私人单位,先后做案36起,盗车35辆。
几名犯罪嫌疑人,在短短的两年间,疯狂盗窃价值400余万元的桑塔纳轿车35辆,令人愤慨,那些因贪图便宜买车,“先富”起来的人们,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固然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而在追车过程中,暴露出政法机关和部队内部的问题,却不仅令人痛心,而且发人深思:在向市场经济过渡的新历史时期,如何反腐倡廉,杜绝权力的异化,的确是,万不可掉以轻心,又急待解决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