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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的回忆

2023年10月10日

(散文) □文/鄂大浩

陕南盛产龙须草,也是陕南一大宝。路旁田边荒岭,随处可以生长,春萌夏茂秋收冬藏。我孤陋寡闻,不知其大的用途。在家乡,祖祖辈辈的乡亲们,从过去到现在,都用它来编草鞋穿。虽陋而不登大雅之堂,却深受钟爱。

编草鞋不知怎么叫打草鞋,有专用的工具叫鞋耙子。经年累月地使用,磨得光秃秃的,故陕南有民谚日:草鞋耙子做枕头,两面光。经日曝夜露的龙须草先搓成细绳作筋架,如人的骨骼,依耙上的齿撑成小舟状,再用束草来回编织成网络,尔后在脚跟,前脚背左右处留几个耳子,用细绳串起来抽紧,就成了。熟练的打手一天可打二三十双。织好后,穿在脚上掂掂,走几步试试,轻轻盈盈的,打手的脸上就爬满了喜悦。

草鞋最大的优势在于轻盈,在于“利汤利水”。平凹地里走,轻巧,略有弹性,灰土再厚也不沾灰。泥水里走,利索,绝不拖泥带水。夏日里,四面透气透风,不得脚病。冬日里穿上棉袜,裹上棕,照样保暖舒适。陕南的农人出远门或地里干活,腰间总挂着一双两双草鞋,坏了一只换一双,将好点的留在路边,让后来的只坏一只的人图个方便。若家有红白事的,主家也会给帮忙的人酬劳几双草鞋。草鞋的缺陷在于磨脚,脚上没有几方趼子就别去尝试。

那件事过去已有十余年了。那年三姐中考录取,父亲领我到安康城办点事,来来往往地找人,没有车可坐,也舍不得钱坐车。几公里几公里的路,全凭双脚丈量了。那是炎热夏日中午,火辣辣的阳光将柏油路晒得软软的,我穿着软皮凉鞋,怀着愉快地心情,走在宽阔的马路上。父亲永远是一副农人打扮:布衣草鞋草帽。走了一段路,父亲对我说:小三,我脚磨破了,咱们把鞋换一下。我心中一沉,没有言语,默默地走。又走了一段,父亲再次提出要求,父亲的话对年幼的我来说,是不能抗拒的。我只好停在路边与父亲换了鞋。我虽生长在农村,可不管家中再困苦,我们总能吃饱饭的,穿上勤劳的母亲缝制的布鞋。在这繁华的安康城里,穿上一双草鞋,对于十几岁虚荣的我来说,觉得羞愧,甚至有点无地自容。我的兴致顿时消逝。坐在主人家窗明几净的客舍里,我将脚交叉,隐藏在沙发底下,尽量将裤角往下扯,以弥盖那羞人的草鞋。那天以后的时间,我不再与父亲说话,让他莫名其妙。

后来,我进入安康的一所医学校上学。也能穿上体面的衣服和皮类的鞋了,渐渐淡忘了那次换鞋的事。有一天,给我们带中医课的邹老师穿着一双草鞋走上讲台,我记忆的闸门顷刻间决裂了。邹先生是安康有名的中医,具有高级职称,在省内外享有盛名。然而,他就平静地站在讲台上,将他的智慧传授给我们这群穿着体面皮鞋的学子们,更令我久久不安和反思。

父亲今年已退休在家,但仍未放弃对土地的热爱。只是基于身体原因,不能再穿那磨脚的草鞋了。我们工作后,也给父亲买过皮鞋,而父亲似乎还割舍不了对草鞋的恋情。后来,在汉中上学的小妹给父亲带回几双用塑料带编织的草鞋,父亲欣喜不已。

如今,我的雨儿亦能呀呀学语了,我也没有再穿过草鞋。年龄的增大,对事情的看法会越全面,越透彻,越淡。但每当回想起那次换鞋的事,总都感到愧疚。我想在我雨儿能明白事理时,我一定会告诉他这个故事,让他明白:做人最重要的是内在的素养,而不是华丽的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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