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文/王鹭毅
朋友聚在一起喝酒，才发现真还有些人跟我的看法一致：国庆节，是一年之中第二个令人喜爱的节日。第一，当然是春节，放三天假。这看法不管别人是怎么来的，我可绝不是因为国庆有两天的法定假期就把他排在了第二的位置上。因为就在好多年以前的国庆那天，我曾经见过毛主席！
这段经历就像陈年的酒，不懂喝酒的人品不出滋味儿。
那天是一九六四年十月一日。
前一夜几乎没睡。我少时所在的北京群英小学四年级以上的班级，每班选出一男一女两名“三好学生”上天安门广场参加国庆十五周年大典。虽然我们只是在世界上最大的广场前沿排列一个少年儿童方阵，但这份荣幸是极难得到的，对我们的学校来说都是空前绝后的，更何况我这样一个当时只有十一岁的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
天还没亮透我们就进入广场了。秋季的北京，早晨是凉飕飕的。那天天气不好，有极细极小的雨。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冷，从心里往外发抖，可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兴奋，盼望着能亲眼看见毛主席。
那时候的孩子是没有手表戴的，我装了闹钟在书包里，过不了多一会儿就要掏出来看一看。国庆的游行是十点钟准时开始，毛主席一定会在那个时候站在天安门高高的城楼上。就在小闹钟嘀嘀答答靠近十点的时刻，突然从天安门正面的广场上爆发起“毛主席万岁！”的欢呼声。那声音很快在广场上漫开，响彻云霄。我个子矮，就算是高个儿，离那么老远，天安门又那么高，城楼上站那么多人，能辩出哪个人是毛主席才怪！就这样，我还是挥动着手中的彩色气球，跳着，喊着，竭力地朝天安门城楼上望着。我想，我一定是看见毛主席了！要不然我怎么向班里的同学交待，怎么向老师交待，怎么向爸爸妈妈交待！
浩大的游行队伍源源不断地从我的面前走过，最够味儿的是最神气的解放军的陆海空方队。随着一个个游行方队的通过，广场上的欢呼声也就按事先排练过无数次的秩序渐渐地正常了，孩子的天性到了那个时候又无拘无束地显现出来了。同学们的兴趣，几乎全都转到了不时地因为疏忽而擅自飞上天空的气球。无论老师怎样提醒，警告，广场的上空总是有气球在不停地升起，三五成群地飘到很远很远很高很高的什么地方，毛主席没准也能看见。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游行的队伍和大型的彩车我觉得越来越不好看。原本整整齐齐的少年儿童方阵也变得不那么规矩了。兴致高的同学都尽量地往前排挤，在解放军标兵的身后看游行的方队通过，叽叽喳喳地吵着。说这个方队走的整齐，那个方队根本就没有练好……我说跟同学一块儿挤，反正个子矮，挤过去也看不见什么。
总算盼到最后的群众方队从远处朝天安门走过来了，那是游行结束的方队。按排练，这个方队通过我们的面前之后，我们在广场前沿的少先队员方阵就要释放手中的气球，欢呼着涌向金水桥。万万千千个彩色气球升腾，千千万万的人欢呼着朝天安门涌去，那才是真正上的大场面。这也是能靠近天安门最近的距离了，一定能真真地看见毛主席。我整了整书包带，开始悄悄地向前挤去，然后就被人群拥挤着朝前方涌去，涌过长安街。直到面对天安门前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解放军标兵跟前，我才发现天安门还是挺远，还是挺高，根本看不清城楼上的人脸。大家和我一样不甘心，玩命地喊“毛主席万岁”！使劲儿地跳，使劲儿地朝天安门城楼上看。都喊着叫着说自己看见了毛主席。
毛主席的形象早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了。他老人家的画像，家里有，教室里也有，天安门城楼上有一幅更大的！我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毛主席宽大的额头和那颗长在他那和蔼的下巴上的痣的准确位置。我相信自己肯定是看见毛主席了！三十多年过去了，仍然坚信不移。
快到建国五十周年的日子了，我又一次回想起当年的情景，人至中年，对过去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欣慰的是，上高中的女儿也爱听我这段故事。我想，她和我对那段往事绝不是有相同的感受。这也无碍，因为她也喜欢过国庆，跟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喜欢那个日子，因为那个日子给人欢乐，那是个有假期的节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