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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扑面

——序书诚著小说集《放鹰》

2023年10月07日

文/陈忠实

令我欣然的是,读书诚《放鹰》书稿里的小说,就如亲历了一回漫步田野的享受,感觉直是清风扑面。

清风来自秦岭和巴山清秀的山地,那被森林和野草覆盖的山岭,那清澈的江水和溪流,那稻子麦子和油菜铺展着的水田和梯田,这不单是自然界的清风,而是秦巴山地普通人胸脯里流淌出来的那种人性善和人性美的清醇的风。这样的风会与最广泛的读者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追求人性完美的精神企望自然而然的融汇为一潭,达到情感的沟通与交流。前头两三篇小说中都出现过的那位柱子哥,为了一支寄托着情意的笛子而葬身洪水的少女,为了争取新的生活和美好爱情的山村教师、医生、小贩和普通不过的农民,扑面而来的都是这种醇净美丽的清风,沁人心脾,令人陶醉,促人净化。

我很欣赏作者描绘生活的能力,也更惊讶作者观察生活的敏锐眼光。读着一篇篇小说,作者便给你铺展开秦巴山地不同生活层面的一幅幅图画,读来令人眼目一新别开生面情趣盎然,顿然会感觉到自己生活知识的狭窄甚至匮乏,缺陷得到了弥补。《放鹰》里捕捉、驯养猎鹰以及猎鹰捕捉兔子的场景,非亲身经历而无法想象也无法杜撰;《捉鳖记》和《挖猪骝》里,山民的创造技巧所显示的智慧,以及渗透在这些原始形态的劳动中的人的亲善和友谊,交相辉映浑然一体,始终使我处于一种感沛和愉悦的情态之中。

如果从严格的或者说从习惯规范的小说意义上来品读,《根》是一篇极其出色的佳作。作者写了赵家老四和老二兄弟二人的故事,既写得清晰透彻又不露声色,整体结构和谋篇技巧都颇具匠心。直至作品结尾,两个人结局与命运,无论如何让人始料不及,真可谓奇峰突起惊涛裂岸又骤然碎散,感受到强烈的冲击,顿然感悟到这样的结局尽管是意料不到的残酷结局,却是合理的深刻的结局,惊奇之中便自然联想到在一般意义的善与恶的话题里,确凿附着的我们传统文化所浸淫过的独特的存在形态。如果从单纯的艺术欣赏的角度说,我感受到欧·亨利某些短篇小说结构技巧的绝妙。

作者书诚是一位生活阅历十分丰富的人,又是一个敢于不断向命运挑战的人,他挑战的武器便是顽强的意志和最诚实的劳动。他从陕南农村走进军营走进工厂又走上领导岗位,同时还进行着艺术创作;他没有因为“文革”所殃及的灾祸而自暴自弃,凭着那股抗争的韧劲自修自学,直至完成了高等教育,也完成了信仰的追求和人格的修炼。这本小说集的出版算是一次追求历程中的驿站式的归结。

我的期望不是出于习惯性的鼓励,而是真诚的对于创作这种劳动的基本理解,最重要的一点,书诚正置身于改革大潮的漩流之中,他所从事的工作和他在生活里的位置,可以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与各个层面的人都要交手都要牵涉;改革在他不是一般的观潮而是一年四季每月每日的大的决策和小的事务,改革的欢乐声浪和或骤或缓的阵痛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就是具体的切肤的甚至是刻骨铭心的了。这是成就一个作家的根本之所在,也是一个作家成就一部大作品的基础,任何天才都不可能绕过这个根本和基础而仅凭聪明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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