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拜麦波
那年，我大约有五、六岁。暮春的一个傍晚，和几个小伙伴去老城壕边捉青蛙。城壕里存积的河水很深，差尺把远就和壕边的小道平行了。城壕的四周杂草青青，不少青蛙隐身在草丛中，欢叫声此起彼伏。我们几个也乐不可吱，光着脚板跑南跑北，伸胳膊伸手，乱抓一起，兴趣盎然难以摹状。
忽然，一只绿色青蛙跳上我的脚面。我颤抖了一下，掉进了无底的水壕，水很快漫到了下嘴唇。幸亏我一把抓住了壕沿的两根芦苇草，才没有沉下去。这时候，几个小伙伴都吓跑了。我泡在水里，不敢稍动，生怕草茎断了，葬身水中。四面无人，求救无望，那身那心全冰凉了。
大约一分钟后，老远看到一位头包着白毛巾的老农沿着城壕边的小道，猫着腰向我跑来。到了跟前，他二话不说攥紧手中的锄把，把锄头挺给我只叮咛了“抓紧”两个字，我抓住锄头，就被轻轻地提了上去。当时太阳已经压山了，气温骤降，我光着身子穿条半截裤，冻得浑身发抖。面对这位浓眉大眼，慈祥可爱的老农不知说什么才好。老农见我这样子，用手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地笑着说： “愣啥哩？快回家去，小心着凉！”说着扛起锄就走了。
晚上，我回到家里，因为惧怕大人训斥，就把这件捉蛙遇险的事咽到了心底里，后来也一直没有向人提及过。不久，我们居住的老阳村被划为库区。大家有的迁往外省，有的迁往外县。这位不知姓名的救命恩人，委实让我无法查找了。
斗转星移，人长心长。读书了，教书了，转眼成了个大人。每当在生活中，在报纸上，在电视上听到，看到有关帮人，救人的事和情景，那位头包着白毛巾，手攥锄把救我出水的老农，就浮现在眼前，搅得我心潮沸腾，难以平静。他救我一命，功德无量啊！而我连个“谢”字都未说，至今还不知他姓名、住址，岂不令人心寒？想到这里，一股负债感如泰山压顶，喘不过气来。呜呼！我今生实实在在地欠下了一笔该还而没有还的人情债！
“老大爷，您在哪里？”我常常在梦中，捧鲜花、水果，寻找着，呼唤着救命老农，想偿还这笔该还但还没有归还的人情债。可这只能在梦中实现，因为我已年过半百了，那位救命老农已不可能健在人世了。我只能给我的学生讲述这个故事，让他们今后和这位老农一样，把救人当作寻常事，无声无息地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