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效锋
山是象山,绵绵延延的,包围了城的西北;水是据水,曲曲折折的,绕在了城的东南。环山抱水之际,就是城了。城分两部,塬上塬下,新城老城。
老城在塬下,数百年历史了。岁月沧桑,老城岿然不动。街道还是石子街,高高低低,从南伸到北;店面还是铺板门,晨钟幕鼓,门板一块块卸下又装上。民房都是四合院:四面八方,严严实实。门楼高耸,檐角飞翘。门楼上挂有牌匾,书写着曾经的辉煌;檐角边刻有花纹,表现出匠心的独具。城的南头是桥,从这头跨到那头,水哗哗作响,流出永恒的歌曲;北头是塔,轻风袭来,铃轻轻地摇,摇出千年的故事。
老城的人彼此之间都很相熟。谁家出了什么事,不到几个时辰,大半个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新搬来一家住户,没有几天工夫,就会传出这人是谁的什么的什么亲戚。买醋必到学巷醋坊,小吃必吃南街饸铬。走在街头,时常会见三五老头,叼了旱烟,戴了石头镜,一边晒太阳,一边就摆开了龙门阵。开口便是“当年……”,然后就替古人探讨得失。不知不觉间,大半天就过去。所以老城最喜欢冬天。年轻人耐不得沉闷,都跑上了新城。老城也就多老头老婆,少姑娘小伙。
新城在塬上,不过十几年光景。少不更事,自然也就活力四射。高楼平地起,嵌了瓷砖,远远望过去扎眼。街道都十分宽,又绿化得很好。所以不见交通拥挤,唯觉路旷人稀。设计者想得很远。但新城人并不少,到状元街夜市去看看吧:几百米的街道上,各种小吃摊一字儿排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水泄不通。老板娘很热情地问吃啥,行人却牛气地不言传,只顾东张西望。众里寻它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新城年轻人多,忙于衣食饭碗,风风火火,来去一阵风。大家很认真地工作,很投入地玩,干什么都喜欢玩个刺激,走个极端。歌们几个见了面,互相拍拍肩膀,就钻进了一家饭馆。菜还没端上来,就先吹开了:“我准备……,你看做得成?”酒足饭饱之后,拍拍肚子。摩托车轰地一阵乱响,就各奔东西,唯留下一堆蓝烟堵在饭馆门口久久不肯散去。
老城的人不喜欢住新城,嫌太嘈杂;新城的人不喜欢呆老城,闷得发慌。但老城人时间久了也想上去逛逛,看看西洋景,体会现代文明;新城人也隔三岔五地下来,工作不顺心了,图个宁静,换个心平气和。老城像一位长者,长须垂胸,宽厚仁慈,街道便是他头上的皱纹;新城则是一位要大展,宏图的青年,少年不识愁滋味,粪土当年万户侯,高楼便是他强健的双臂。老城如一坛陈年老酒,气味醇厚而余味无穷;新城则是一瓶新酿的生啤,一开盖就咕嘟咕嘟直冒泡沫。老城新城,一老一少,相得益彰。外地人来了,便有一日穿越时空之感。城里人也因此而得意,门楼上挂了匾,写上“近城近野”几个字,两全其美之意。
城是什么城?太史故里,韩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