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宏根
一位女学生与一名曾两次被判刑的男子相识，被骗失身后非但没有怨恨、报复对方，相反地她却要“冲破世俗偏见，承担起帮教改造的重担”，结果，发生了一出人间悲剧。
狭路相逢，他编造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提起邹先道的名字，苏北里下河畔某镇很少有人不知道。他自幼失去父母，在祖父母的娇惯下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养成了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性格。祖父母的去世，更滋长了他野性的膨胀。20岁时，他因妨害他人婚姻家庭罪被判处2年有期徒刑，刑满释放后又因盗窃罪被判刑四年。直到29岁这一年才第二次释放回家。此后他破罐子破摔，不务正业，四处游荡，招惹是非。1990年春的一个夜晚，邹先道带上麻袋到邻村盗窃。当他轻而易举地将两只鸡从鸡窝里提出装人麻袋的时候，身后传出一名姑娘的断喝声：“强盗，快把鸡放下！”他本想撒腿逃跑，又怕姑娘大声叫喊惊动失主和村民。他慢慢站起身央求：“姑娘，千万别声张，否则我会被村民们打断腿的，我做错了事，这就跟你到派出所投案自首。”姑娘见他一副可怜相竟点头同意了。原来姑娘是从学校下晚自修课路过这里。邹先道在姑娘的押解下慢慢朝派出所走去。途中他几次想溜走，但他从月光下看到了姑娘俏丽的脸庞和苗条的身影，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他和姑娘拉起了家常，并编造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他称自己曾是一个孤儿，由于家穷，20大几了还没有找到对象，亲友虽然给他介绍过几名姑娘。因付不出巨额彩礼而好事难成。几年前他曾为一位心上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为了筹钱娶亲，他多次盗窃被人抓获，判了4年刑，回家后亲事吹了。而今30岁了仍孑然一身。前不久有人又介绍了一个，这名女子虽不重钱财，但她的父母不依，拿不出2000元钱就不让他跨进她家门槛，迫不得已今天晚上又做了梁上君子……
他的故事编得并不美，但很感人，未等他说完姑娘早已生了恻隐之心。她停下脚步，秀目中噙着泪水，缓缓地从衣袋中掏出了父亲给她买衣服的五十元钱递了过去：“谢谢你的真诚，你的命运太悲惨了。我叫秦杏，就住在前边村里，今后你不要去做偷鸡摸狗的事了，需要钱可以想办法挣，找亲友借，我也可以帮助你找同学募捐……”邹先道第一次得到一位姑娘的信任，他似乎真的感动了，千恩万谢发誓今后一定改邪归正。
农村姑娘早熟。秦杏，18岁，高中二年级学生，共青团员。她学习成绩优异，办事认真泼辣，上小学时就是班干部，深得老师和同学的好评。当她放走邹先道回到家中的时候，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深感命运对邹先道的不公，她恨农村姑娘及其父母太重金钱以致不知害了多少美好姻缘，邹先道若不是为了爱情何至落得犯罪坐牢的地步？！她想自己是新时代青年、共青团员，有责任帮助和挽救失足的人。第二天一大早秦杏上学路过失主家中时得知邹先道并未骗她，她满意地笑了，决心帮助邹先道度过经济难关，重塑人生。
几天后的一个月明星朗的夜晚，邹先道在学校门前截住了秦杏，他满面愁容地告诉她：“我的女朋友经不住父母的劝说，今天上午正式通知和我断绝关系，我不想活了，你的大恩大德留待来世再报答。”说完取出秦杏送给他的50元钱双手捧了过去。秦杏被他懊丧的情绪感染了，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挤出了一句话：“爱财不爱人，不是好女人，邹大哥只要你好好做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邹摇摇头：“秦妹妹，天下不会再有你这样的好姑娘了，永别了、祝你学习进步。”说完抬脚要走，秦杏怕邹回去寻短见，她一把拉住邹的手：“你不要离开。”当晚他们在月光下谈了许多许多，直到邹答应不再寻死，秦才让邹离去。从此他们经常来往，成了知心朋友。
光阴荏苒，一晃几个月过去。一个星期天的中午，邹先道找到秦杏悄悄告诉她：“今天是我30岁的生日，我自出生以来谁也没有为我做过生日，这次务必请你到我家中坐坐。”秦杏本不想去又怕挫伤了他的自尊心，勉强答应了。她瞒着父母偷偷来到邹的家中，邹拿出蛋糕、卤菜，邹知道秦不喝酒，专门为她准备了一瓶饮料。二人边吃边谈，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秦杏慢慢觉得头脑发懵，浑身躁热难当，她伏在桌上休息了一会，体内的那种莫名的骚动感觉愈来愈烈，她终于坚持不住扑倒在邹的床上。邹赶紧取来了热毛巾为她擦汗，趁势扑到了秦的身上……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的时候，邹先道无限歉意地说：“你是个好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真该死，不该做出对不起你的事。”秦杏茫然地瞪大眼睛，喃喃地说：“这可能就叫缘份吧。今晚回家我就跟父母说，我要嫁给你。”
几天后秦杏因失身于一个两次被判刑的罪犯丢了父母的脸面被赶出了家门。她无颜再见老师和同学，辍学后住进了邹先道的家中。由于达不到结婚年龄领不到结婚证，两人在没有一个客人参加的情况下简单举行了一个婚礼。他们双双跪在月光下对天盟誓，秦杏表示一生一世只爱邹一个人，决不嫌弃。她要邹发誓重新做人，永不犯法。
同床异梦，她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不久，当秦杏得知邹先道几年前曾用饮料掺春药奸淫了邻居的妻子后两人长期鬼混，妨害了他人家庭被判刑的真实情况后如梦初醒，知道在邹先道30岁生日时吃的饮料浑身难受也是着了邹的道儿。然而她并不生气，她认为像邹先道这样的人若没有人关心帮助，今后仍会害别的女人，她决心用自己的爱来感化他。邹先道家徒四壁，除了两间破茅房外，穷得连床好被子都没有。为了改变贫穷面貌，她让邹向村里要了几亩责任地，她每天起早贪黑和邹一起在地里耕作，她还找自己的亲戚借了钱买来了鸡鸭苗猪，一心想重塑一个温馨、和睦的新家。三年时间过去了，尽管家里十分贫穷，但有了吃的用的，她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邹先道是个好吃懒做恶习较深的人，他手里稍有点钱就买烟酒鱼肉享受，吃了上顿不顾下顿。为了养家糊口，秦杏历尽艰辛挣钱养家。春季，秦杏下地挖野菜上街卖钱，到蚕茧站打零工烤茧；夏季她下河抓鱼摸虾，夜间帮助村民们看庄稼；秋天到收花站打夜工缝花包、装包入仓，样样都干，常常深夜才回家。邹先道心胸狭窄，他经常借保护妻子安全为名接送妻子上下班，实际上是怕秦有外遇而监视秦的一举一动。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季来临了，秦杏失去了打工的途径，生活更加拮据。一天深夜，秦杏在睡梦中被惊醒，睁开朦胧睡眼发现邹失失慌慌拎着一只麻袋从里面取出了几只鸡和一只羊羔，她顿时气昏了，醒来后她责问邹：“我放弃学业，叛离父母，和你这个比自己大12岁的男人不明不白地生活在一起，是看中了你的钱财，还是看中了你高超的盗窃本领？”她伤心地痛哭着，诉说着，逼得邹先道低下了头，并连夜将赃物送还给失主。秦杏整天为生活发愁，她苦苦思索着，寻求解脱的办法。一天，她一大早找本村一名在城里踏三轮车送客的青年，乘车进了城，晚上回家时为两个孩子带回了棉衣。半个月后她再次进城，给邹买了双棉鞋和一瓶洋河酒。邹先道穿上新棉鞋、喝着美酒，心里像灌满了蜜糖。但时隔不久他发现妻子每隔半月便进城一次，回来时就像生了大病一般，面容憔悴，疲惫不堪。他开始生了疑心：秦杏年轻漂亮，莫不是她出卖肉体换钱吧。他的心顿时拧紧了，夜里便盘问妻子。秦杏告诉他：“我赚来的钱是干净的，我决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邹先道问不出真情，疑心更重。又到了妻子进城的日期，一大早他提前安排好孩子，悄悄跟随着妻子进了城。秦杏似乎意识到他盯梢，两条巷子一转便不见了踪影。当夜他再次审问妻子，秦杏怕说出真相而断了财路，仍含糊应付着。邹深恨妻子不忠，抬手打了秦几个耳光，并限制了她的进城自由。
分道扬镳，她闯出了一条勤劳致富路
秦杏的行动处处受到丈夫的限制，她不能进城，心急如焚。一天她告诉邹：“一位初中女同学在苏南打工回来看望生病的母亲，我已与她讲好，过几天跟她一道出去闯一闯……”邹未听完便发了怒，一巴掌甩了过去：“你在县城里还嫌疯得不够，想出法子来离开我到苏南快活，办不到……”秦杏含着眼泪央求：“我已与同学讲好，不信你去问她。”邹果真来到这位同学家中，想让这位同学劝秦不要外出。当他讲明来意后，女同学的母亲首先火了：“邹先道，你太不像话了，秦杏是天下难找的好姑娘，谁都知道她进城卖血换钱抚养你一家，你却怀疑她卖淫，现在又阻扰她外出打工……”邹的心再次受到了强烈的震憾。他同意了妻子外出的要求。
秦杏来到苏南某市工作干得十分出色。由于她待人真诚，经朋友介绍，辗转了几个地方，终于在一家绣品厂落了脚，她日夜辛劳，每月拿到近千元的报酬，她省吃俭用将钱全部寄回了家中，解决了邹父子三人的吃用还置办了生活用品。一年后，她索性将丈夫和孩子全都接到城里，并为丈夫找了一份工作。转瞬两年时间过去了，邹先道手里有了钱，一颗不安份的心又躁动起来。一天下班后被一同事带进了赌场，一夜下来净赚一百多元。第二天他谎称有病不肯上班，夜里再次进赌场又赢了一百多元。他欣喜若狂，认为赌场才是他发挥才能挣大钱的地方。他骗妻子说厂领导调整了他的班次，让他上夜班。此后他白天在家休息，晚上则进赌场赌博，一连半个多月未上班。他将夫妻二人几年来的积蓄输了个精光，仍不罢休。直到邹的一位同事把情况告诉秦杏，秦杏才恍然大悟，秦下班很迟，回家后邹已不在了，她找到赌场，掀翻牌桌拉起邹先道就走。邹认为秦在众人面前出了他的丑，对秦大打出手。他的野性再次疯狂了。
冥顽不化，她的帮教再次受挫
邹先道愚顽不化，秦杏对此十分伤心，她觉得一味用忍耐感化的办法对邹已不起作用，她想换种方法试试，唤醒他的良知。1998年4月的一天清晨，邹先道从麻将场回到家中。房东立即递给他一封信，他赶忙拆开，原来是秦杏的留言。信中写道：“你和孩子的衣服已洗好，天亮后你把它晒出去。我身上仅有的钱为你们买了三天的干粮，我走了，我已失去了和你在一起生活的信心，我知道你并不爱我和孩子，你去爱你的麻将吧。”邹先道打了一夜麻将，头脑昏昏沉沉，看了留言后七窍生烟，他立即向房东借了路费，带上两个孩子乘上了回老家的汽车。他匆匆赶到家中，发现妻子不在，又赶到秦杏娘家，他要秦立即回厂上班，秦则赌气提出离婚。邹先道火了：“你若和我离婚，我就自杀……”秦杏心想这一招若治不了他，今后就再也没有办法使他回头了。她推了自行车就去找村干部办离婚手续。邹先道立即找到了一把利斧追了出去，对着秦的头部连砍两斧，秦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她昏倒在地被人用拖拉机送往当地医院抢救。邹先道赶回自己家中服下农药自杀。然而他趁药性还未发作赶到医院，对正在抢救中的秦杏头部又砍了一刀，被在场医生和看病的群众抓获送进了派出所。秦杏头部三处刀伤，深达颅骨，缝合二十余针，医生将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邹先道经过洗胃后也保住了性命。
1998年9月25日，当地人民法院开庭审理邹先道杀妻案，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5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