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星海
1999年6月5日，对我来说是一个悲痛之日。这天，令人尊敬的78岁高龄的著名作家王汶石，带着对生活的深情悄悄地走了。我闻讯泪水不禁潸然而下，不由得回忆起我和王老两次邂逅的往事来……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王汶石是1988年9月18日这天。那时我受《宝鸡日报》社委派，前去凤翔县采访竞存中学纪念座谈会的情况。我刚一走进会场，有人就给我介绍说：这是陕西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王汶石老师……我急忙转身打量，只见他满头银丝缕缕长发披向脑后，将宽大睿智的前额裸露无遗，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当时，他已是年过花甲的人了，虽说起话来气喘费力，但字字句句犹如一泓奔流的春水在流淌……
王汶石堪称陕西省文学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自幼出生于山西省万荣县黄河岸边的一个富裕人家，1938年夏天，他刚17岁就奔波到陕西求学，在竞存中学读书。秋天，日寇企图进攻西北，临汾失守，潼关告急，日本飞机轰炸西安，学校不能坚持上课，竞存中学在革命教育家车向枕的主张下，并受地下党组织支持保护，迁移到关中西府凤翔县纸坊乡的一个村里，当时年青的王汶石，怀着求知的欲望和投身革命的远大理想，来到凤翔上学。不久，他和其他同学一块就在纸坊村的一户农民家里，举行了入党宣誓仪式，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此，他做起了学校学生支部宣传委员和组织委员工作。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就从这里开始了！
1942年，他念完初中，投奔到革命圣地延安，在人民艺术家张寒晖的鼓励帮助下，进入了西北文工团工作，开始了剧本和歌词创作，此后他便和文学事业结缘。
在漫长的文学创作道路上，一步一个坚实的脚印，走过了50多个漫长的春秋，他是一位颇具独特风格的作家。当代作家中也是一名自学成才者的典范。他先后出版过短篇小说集《风雪之夜》、长篇小说《黑风》、歌剧本《战友》、文艺评论集《亦云集》等，尤其是他反映当时农村互助组、合作化为主的短篇小说集《风雪之夜》，1958年被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后，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他本人亦被誉为中国的“契诃夫”。多少年来，王汶石不光是为自己创作，而且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做文艺领导工作。解放以后，他在西北文联任《西北文艺》副主编。1954年，他积极带头筹备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担任秘书长等职务，并带头从事文学创作。
可是，就在“文化大革命”那场急风暴雨中，这位在我国文坛上卓有见树的名作家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他一夜之间成了“黑线人物”、“黑作家”……被上街游行，轮流批斗40多天，后又关进了“牛棚”，下放到泾阳杨梧“五七”干校劳动改造。直到1972年初，在敬爱的周总理的关怀下，才被释放出来，重新进入陕西省文艺创作研究室工作。
粉碎“四人帮”以后，他又担任起陕西省文联、作协副主席、陕西省顾问委员会委员……是无情的岁月，还是创作的甘苦，使他两鬓斑白，步伐迟缓，疾病缠身，尽管这样，他还是永葆革命青春，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宁可放下自己的创作，甘为人梯，把主要精力用于培养文学新人，给中青年作家修改作品、书写序言，也洒下了无数汗水和心血，亲自扶持起陈忠实、贾平凹、京夫、李凤杰、王蓬等一批在全国颇有影响的中青年作家。
那天座谈会之后，我专门采访了王老。在交谈中我问他：做为一名文学爱好者，要立志创作，应该从哪方面做起？
他笑着回答说：这都是些老生常谈，一要博览群书，二要深入生活，三要学点外语。要学就得系统学习，广泛涉猎，既要读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更要读马列和毛泽东著作。有些文学爱好者常埋怨说，我整天在生活中，为什么没有写出感人和有影响的作品来？这还是深入生活不够，是对现实生活没有独特的发现、体验和见解……
说到这里，他更加语重心长地说：那时我从读书到参加革命工作，一直没有这个条件和机会补上这一课，真是终身憾事……那次采访匆匆结束后，我为他写了一篇专访，在一家地方杂志发表。时隔一年，我去西安出差，顺便去了省作协将此杂志送到他手中，让他给予指导。他手捧杂志，微笑地对我说：谢谢年轻人，今后文学创作方面需要我帮忙，一定责无旁贷，祝你进步……王老温暖而又深情的话语，犹如一股甘甜的泉水从我心头漫过……
如今，当他那和蔼可敬的面容，浮现脑海时，我猛然联想起粉碎“四人帮”后，他发表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通红的煤》，描述了一个一生披风沭雨的刚强战士薛丹怀，“他，从遥远壮丽的过去走来，向着那更加遥远壮丽的未来走去”，我想，此人就是王汶石本人的形象再现。王老的确像一块煤，一块通红燃烧着的煤！
王汶石在弥留之际，还吟诗道：“历尽风雨一线还，那堪向暮病魔缠。赖有天使细呵护，喜见枯枝泛绿颜。”从这遗诗中可以看出，他热爱生活的平常心是多么的坦诚。王老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的人品、文品和精神，永远活在了亿万读者的心目中，无时不让人怀念啊！
图为王汶石1988年秋在纪念恢复风翔竞存中学座谈会上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