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光大
死亡是什么滋味？活着的人不知道，死了的人又死去了。而我却和死亡握过一次手，平静极了，安然极了。我感觉，怎么也忘不掉。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却有第二次生命。
那是已过去了30多年的事了。那年，正年轻，刚结婚不久，由于脑力劳动，受神经衰弱症困扰，常常夜不能眠。于是，便常服些安眠药物。有一次，在卫生所工作的妻子，开回一种水剂安眠药，服用后，由于此药从来没有服用过，引起过敏反应，一上床睡着后，竟什么也全然不知，“死过去了”。第二天天亮，该上班了，妻子见我不起床，叫了几次不答应，推了也不动，一看还口吐白沫，才慌了。她抱起我，大声喊叫，在她摇晃我、喊我的时候，还朦胧中有过一丝记忆，软绵绵地倒在妻子怀中，之后，便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待我死去活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三夜以后了。我睁开眼睛，看见屋顶的大罩灯，怎么不是家里的吊灯呢？我这是在哪里了？妻子见我睁开眼睛，哭着伏在床上：“你终于醒来，急死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说：“不知道。”“这是163医院呀！你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了？”我说：“不知道。”“都过了四天了，你一直昏迷，你知不知道谁把你送医院来了？”我还是一句话：“不知道呀！我怎么了？”
后来听妻子细说，我才知道是那天晚上服安眠药出了事。早上发现昏迷不醒后，妻找了卫生所医生，随即送我去30里外的部队医院。到医院后，情况已十分危急，测不到血压，心跳十分微弱。医院当即采取一系列抢救措施，到晚上血压才缓缓上升，心跳逐步恢复，但仍一直处在深度昏迷之中，危险期并未过去。妻子一直陪守在身边，单位领导也来人详细了解了病情及抢救情况。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一天两天三天，可我仍然醒不过来。妻子哭了一次又一次。还好，70多个小时后，我的命终于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只是，这70多个小时的事，全然不知，脑细胞完全停止了活动，连梦也不曾做过一个。
死亡是什么感觉？从这次始知，竟是平静极了，一片空白，也没有丝毫痛苦。平时生活中那些恩恩怨怨，工作中曾有过的荣耀或失败，经受过的欢喜或悲伤，全化为乌有了。这生死交替的刹那，是那样短暂，稍纵即逝。这生死间就时间间隔而言，只不过是数秒钟，那一口气咽不出来，便是死亡了，永远消失了。所幸的是，我那一口气还存在，被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当我从生死搏斗中重新回到世俗人间的时候，却像是睡了一觉醒来，不，是真的睡了一觉醒来，感到的是怎么这样累，全身无力，不知经历过什么事情。直至听妻子哭说发生过的一切和生与死搏斗过的三天三夜时，我不禁也流出了眼泪，原来我与死亡握过一次手了。
“生命诚可贵。”只有死过一次的，才会感到生命的越加宝贵，活着是多么不容易。假如那次真的长眠不醒，青春的生命火花早已熄灭，就不会有更为丰富的后半生的人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每每想起这一次与死亡的握手，都勉励自己更要“珍惜生命，善待生命”，在活着的时候，应更好地生活和工作，要使生命的火花燃烧得更亮些，生活得更有意义些，才不愧对抢救过我的医生，为我焦急、日夜看护过我的妻子以及十分关切过我的领导和同志们，才不愧对这拾回来的第二次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