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敏 尹祖光
一位根本不具备个体行医资格的口腔技士，竟自诩为“德国牙科专家”，堂而皇之地在南昌市最繁华的路段开起了个体诊所。为牟取暴利，他以免费检查为幌子，对患者进行欺骗、诱导，然后亲自动手或指定他人故意拔除、磨损或锯断患者的健康牙齿，造成大量患者牙齿功能性障碍。十年来，患者饱受了他的欺诈和坑害，而他却从中敛财上千万元。后来，通过一位深受其害的南昌普通市民的奔走呼告，才撕开了“德国牙医”的神秘面纱——
从口腔技士到“德国牙医”
这几年，南昌市民常会看到一辆黑色凌志300豪华车招摇过市，车号很“火”一赣A—17888，三“发”连号，轿车蓬顶镶有一个制作考究的白色牌匾，上书“德国牙医章俊理”，牌匾内透着明亮的灯光，格外惹人注目。它的主人就是南昌市民眼中的“德国专家”、“医科权威”章俊理。
章俊理何方人氏？难道他真是不远万里从德国来到南昌悬壶济世？非也！1957年1月2日出生于南昌市的章俊理，有着细高的身材、白净的脸庞、高耸的鹰钩鼻以及两道修长的鬓发，颇有点欧裔人的“造型”，高中肄业后在南昌市郊区当赤脚医生，1981年到江西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口腔科培训，1982年元月调江西省人民医院任技工，1988年晋升为口腔技士，同年下半年停薪留职在南昌市丁家巷开了一家个体牙科诊所，开始了他所谓的“创业”之路。1997年，财气日粗的章俊理耗资300多万元在南昌市中山路48号置下了一个宽敞明亮的豪华诊疗室，并更名为“章俊理牙科诊所”。如此“鸟枪换炮”后，“章俊理”的名号便不胫而走，不明就理的人们都尊他为“德国专家”。“专家”之誉一来源于章俊理那酷似欧裔人的外貌，二得益于他1993年购买的一套德国新式牙科器材。巧于心计的章俊理以此为幌，在江西省各种媒体大做广告。广告中出现的“德国KULZERIMSTRUMENTS牙科”字样，中文即为“德国新器材牙科”，因中间是英文字母，所以一般人都误认为是“德国牙科”，章俊理便理所当然地成了“德国牙医”。
发迹后的章俊理十分注重装点自身“门面”。财气两旺的章俊理找到了中国科技人才交流中心南昌分中心某负责人，用钱开路，疏通关节，先后于1991年3月和1993年元月被中国科技人才交流中心南昌分中心聘为“主治医师”、“主任医师”，该分中心还正式为“章主任”颁发了大红烫金证书。其实，该分中心颁发的聘书纯属无效。此后，摇身一变的：“章主任”便是身价倍增，频频出席各类牙医大会，在南昌市乃至江西省名噪一时。在章俊理的名片上，赫然印着“政府注册、德国牙科专家、世界级牙医、主任医师、国际FDI世界牙医协会会员、NEWINSTRU-MENTS”等头衔，煞是吓人！
随着章俊理“职称”的升级、名声的日隆，省内外求医者纷至沓来。在南昌市中山路48号章俊理那气派的诊疗室，章俊理全家上阵，另外还聘请了刘某、邓某、钱某等20多人出任诊所医生和护士工作，每天应诊者多达数十人，营业收入逾万元。
其生意如此“火爆”，难道真有绝招？果真用德国设备、使德国技术？
名为“医牙”实为“锯齿”
还是让我们来看一下南昌市公安局对章俊理的侦查记录：章俊理自1988年开设个体诊所以来，为牟取暴利，以免费检查为幌子，对患者进行欺骗、诱导，然后亲自动手或指定他人故意拔除、磨损或锯断患者的健康牙齿，造成大量患者牙齿功能性障碍。经有关专家鉴定，在章的诊所进行治疗后造成损伤的重伤乙级有66名、轻伤254名，同时，章俊理还存在偷漏巨额税款的嫌疑。因此经南昌市人民检察院批准，南昌市公安局日前以涉嫌故意伤害罪和偷税罪，逮捕了章俊理及其妻子周丽萍以及该所工作人员刘某、邓某和钱某。
原来，声名赫赫的“德国牙医”章俊理乃一作奸犯科之徒，是条地道的“牙齿蛀虫”，他赚取的是昧心钱！
是谁撕开了豪富章俊理神秘的面纱？他是南昌市一位普通市民，在惨遭章俊理的黑手后，为投诉身披白大褂的“黑医”，他百折不挠四处奔走呼号。
1998年8月30日，是江西拖拉机厂职工顾德兴50周岁生日，这天上午全家大小兴致勃勃前往南昌市中心游玩。经过中山路“德国牙医”章俊理牙科诊所时，其岳母说牙痛，就顺便走了进去。在其岳母拔牙期间，顾妻向他建设：“你也掉了一颗牙，顺便瞧瞧，看能不能补上？”诊所一位姓钱的女医生连忙热情地说：“可以。”并拿出一个模型介绍说：“这种烤瓷牙30年不会坏，我叫章主任帮你免费检查一下。”说完，就把顾带到里间诊疗室，把顾妻挡在外面。一进里间，“章主任”便叫顾躺在治疗台上，不由分说即往他嘴里注射麻醉药剂。这时，章俊理和他的助手一边用诸如“多大年纪？看上去挺年轻”之类的话分散顾德兴的注意力，一边在顾的牙齿上钻孔、电击牙神经、冲水，在顾被摆布得迷迷糊糊之际，一个“护士”说“要签个字。”当时正躺在治疗台上的顾德兴，因脸朝上，看不清纸上的字样，一心想尽快结束检查的他便毫无戒心地随手签了字。随后，诊所人员便拿着顾的签字找顾妻交钱。当得知要交9360元治疗费时，顾妻不由大吃一惊，正欲询问究竟时，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恶狠狠地对她说：“不交钱就停下来，让他口里发炎。”
万般无奈之下，顾妻只得赶回家中，拿来仅有的1500元钱交上作为押金。下午两点多钟，手术后的顾德兴对着镜子一照，发现自己上颌原有的9颗整齐好牙荡然无存。他和家人十分气愤，齐声责问章俊理。章俊理却满不在乎地说：“你已签了字，如不服气，可以去告。我还可以教你怎样告，到消协、到卫生局，不过，走到哪里我都不怕。”
9月6日，忍无可忍的顾德兴把自己的经历写成投拆信，正式向省、市有关部门投拆。不久，南昌市公安、工商、卫生、物价、税务等部门联手展开调查，数月后，“德国牙医”章俊理渐浮水面…
其实，有着如此遭遇的远不止顾德兴一人。章俊理被公安机关刑拘后，许多患者纷纷来到办案单位和新闻单位诉说自己在章所恶梦般的遭遇。
在章俊理被关押的日子里，南昌市公安局法医室接待了1400多名对章俊理进行投诉的患者，到记者发稿时，还陆续有人前来投诉。经江西医学院和南昌市公安局的法医会诊，一致认为：章俊理对许多求诊患者的医治是违反医学基本常理的，治疗方法属扩大性、破坏性、损坏性的非医疗操作手段，严重影响了患者的语言、咀嚼功能，后来从北京请来的专家也证实了这一点。
就连章俊理诊所的工作人员刘某也作了如是交待：“章主任”治牙至少有两点是违反医学原理的，一是本来病人只需治疗一颗牙，而我们却磨掉或锯断病人的一些好牙，让病人多做烤瓷；二是把好的牙齿磨小后，将本来应该保护的好牙牙髓抽掉，破坏其牙神经，结果很容易导致牙齿发炎。在章俊理诊所，经“德国牙医”章俊理授意，诊所医生刘某、邓某做了许多这样的“牙科手术”。
翻开几近盈尺的章俊理笔录材料，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丑恶嘴脸。
问：你在锯断患者好牙之前，病人是否知道自己的治疗方案？
答：大部分人不知道自己的治疗方案。一般我只说做烤瓷，给他们看模具，其实做烤瓷就是要把他们的牙齿磨小或锯断。
问：你把自己的一般治疗程序讲一下。
答：初诊时，如果病人不同意实施手术，我就会以免费检查“打开”患者的嘴巴，然后在病人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把他的好牙锯断，再把自己拟好的治疗定单交给正在手术椅上的病人签字，定单上写好了“本人要求锯断”等字样。至于患者是否看清，那我不知道。如果病人不肯签字，我就说会保你满意，经我装的烤瓷牙30年不会坏，你可以放心大胆吃蚕豆。
问：你是怎样写初诊病历的？
答：在写初诊病历时，我们故意扩大患者的治疗范围，本来只需镶一颗牙，我会写他几颗牙坏了要镶。我经常把患者的好牙锯断重新装烤瓷，做烤瓷牙每颗收费885元，做这种美容牙不是医疗手段，而是为了多赚钱。
牙齿蛀虫还是一只“大税鼠”
多年来，章俊理诊所只开收据，有时连收据也不开，因此税务部门缺乏界定其总收入的证据，无法准确估算其偷税总额，仅能以偷税巨大来概括。巨大到什么程度？我们不妨据此来推算一下。税务稽查部门在章俊理诊所获得了章所在1997年6月—10月的经营流水账，据此章应纳税所得总额为1938829元，实应缴税671840元，而此期间章俊理仅向税务部门交纳个人所得税1080元。另据章俊理交待：自经营“牙科”以来，自己净赚了1000多万元。可是，近年来，章俊理仅向税管部门上交个人所得税6800多元，尚不及他为某些患者补一次牙的收入。
这不但跟一些医管部门管理不善有关，也和一些媒体因利益驱动、进行不良误导不无关系，希引起人们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