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克
1999年11月15日17时30分，六七十名中外记者在美国驻华使馆第一办事处一间五六十平米的会议厅里等候着巴尔舍夫斯基的到来。
100分钟之前，他们在外经贸部目睹了历史性的一刻——石广生和巴尔舍夫斯基签署中美WTO双边协议。
他们看到了紧握的双手，高举香槟酒杯，兴奋地拥抱，激动的泪水，还有热情洋溢的讲话。
但是他们现在更想知道中美协议的内容，和4月份中美谈判的那份协议相比，今天的协议有什么不同。
16时45分，一位金发碧眼的高个女工作人员走出美使馆第二办事处的铁门向在场的十余名记者（主要是外国记者）散发了一份一页纸的新闻稿。
记者们迅速浏览了这份英文稿件。
“中国将把平均关税从22.1%降至17%。
“中国将对涉及美国利益的农产品做出更多的关税减让”。
随着私人贸易成为中国主要的贸易方式，中国将给予美国小麦、玉米、大米、棉花更多的进口配额。
“中国国有部门将退出食用油贸易”。
“中国将放弃出口补贴”。
“美国公司将为中国消费者提供汽车消费的金融支持”。
“银行、保险、电信领域的美国公司可得到新的市场准人”。
“美国出口商可拥有分销权”。
“中国市场将对包括律师、会计师、医师在内的专业人员进一步开放”。
“在分享收入的基础上，中国每年至少引进20部外国电影”。
“纺织品领域，中美同意采取适当措施以避免在纺织品配额取消的过程中出现市场混乱。”
这十几名记者成了第一批了解到协议内容的非政府人士。但是，这份新闻稿显然太粗线条了。
新闻发布会将在17：30—18：10于美使馆第一办事处举行，美贸易代表巴尔舍夫斯基、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斯珀林、驻华代办麦克海都将出席。
17时20分，从各处赶来的记者们就把不大的新闻发布厅挤满了，他们中90%高鼻深目。
但是巴尔舍夫斯基一行17时50分方才落座。记者群中有人猜测：可能是江泽民延长了接见时间。
巴尔舍夫斯基首先评价了刚刚达成的中美协议。
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意义深远的协议。作为贸易协议，它的内容是广泛而全面的。协议显然保护并加强了美国的商业利益。
这也是一个与中国自身的改革发展政策完全一致的协议，它将对中国正在进行的改革产生正面影响。
除了商业方面的影响，协议将加强中国的法治，我想这是本协议最重要的方面。WTO是一个建立在法规基础上的贸易体系，WTO有关透明度、非歧视、公正、无行政干预等方面的基本原则绝对是一个现代经济体系所必备的。WTO将有助于中国建立一个全面的、强有力的法律体系。
“毋庸疑，中美协议将有助于加强中国与其邻国的关系，稳定这一地区的经济形势，从而对全球繁荣做出贡献。”
斯珀林也对协议发表了评论。
正如巴尔舍夫斯基大使所言，这不仅仅是一个贸易协议，它事关中美关系和全球经济的未来。它表明了一种趋势，就是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成为WTO这个以开放、自由流动为特征的贸易体系的一部分，我们相信这将给全球带来更多的自由和繁荣。
“我们真挚地感谢江泽民和朱镕基总理，他们更加注重长远的中美关系而不是从短期利益出发做权宜之计。做出这样的政治抉择是不容易的，但它对美国经济、对中国改革、对全球经济的未来都是意义重大的。”
两位美国官员的评论无疑是精彩而深刻的，但是，记者们更关心协议的内容。因此，18时3分，当使馆新闻官比尔·帕尔默宣布提问开始时，记者们的手臂丛林般举了起来。
机会给了坐在第一排的纽约时报记者，他的提问没有让大伙儿失望。
“看起来我们只有7分钟提问时间了。我们正在为如何写稿而发愁，我们手头只有一份含糊不清的新闻稿。巴尔舍夫斯基女士，你能否介绍一下6天来谈判的要点和最终协议的细节？”
巴尔舍夫斯基的回答则基本上涉及到了协议的所有重要内容——
总体平均关税将降至17%，农产品降至14.5%—15%。中国将取消农产品出口补贴，中国农产品市场将做重大开放，尤其是对玉米、小麦、棉花、大豆这样的大宗商品。中国将在农业领域建立一个最高关税限额体系。
分销权：中国将给予全面的贸易权和分销权，这意味着可以不通过中国中间商直接从事进出口贸易，并且拥有分销、批发、售后服务、维修、保养、运输等与市场营销有关的全程服务。
非关税措施：中国将在5年内取消所有的配额和数量限制。除了很少的例外，大部分非关税措施将在2—3年内逐步取消。
视听产品：中美达成了在收入分享基础上进口电影的协议。
汽车：中国在2006年前将进口关税从80%—100%削减至25%。中国同意外国生产商和金融机构提供购车贷款。
银行：外国银行进入中国两年后可与中国企业开展人民币业务；进入5年后可从事零售银行业务；外国银行和中国银行一样享有在各地区开展业务的权利，即国民待遇；地域限制和客户限制都在5年内取消，外国银行可设立分支机构。
证券：少数合资证券公司可与中国公司一样，从事基金管理业务，中国公司的新增业务外国公司都可开展。少数合资公司可以在中国国内从事证券发行业务和以外币计价的证券交易，包括债券和股票。合资基金管理公司最初成立时，外资可拥有33%股权，3年后可增加到49%。从事承销业务的证券公司，股权限定是33%。
电信：中国加入WTO后外国电信公司可在合资公司拥有49%股份，经营一年后可增加到50%。外国ICP获准对华投资。外国公司还可以参与卫星通讯业务。
纺织品：根据WTO规则，将在2005年取消进口配额，但美国可有额外的4年时间采取防止进口冲击的安排措施。
巴尔舍夫斯基足足用了25分钟回答提问，大大超过了原定18时10分的结束时间。
斯珀林又接着讲了几句：“谈判会期间我们同朱镕基总理进行了两次会晤。今天上午同他的会晤对我们达成协议是非常有帮助的。朱镕基总理来到外经贸部同巴尔舍夫斯基和我进行了会谈，解决了遗留的最后几个问题。”
18时30分，40分钟的发布会宣布结束。各路记者匆匆赶回去发稿。
中美达成协议并不意味着中国已经成为WTO成员，中国还要向欧盟、加拿大、巴西、瑞士、挪威完成双边谈判。但是舆论普遍认为随着中美协议的达成，与上述国家完成谈判已是指日可待了。中国完全有可能以正式成员的身份参加WTO新一轮多边贸易谈判，从而参与新一轮全球贸易规则的制定。
11月16日，许多记者试图联络中方代表团成员，但是他们的电话无一例外无人接听。有消息说，欧盟谈判代表团已经抵京，中方人员正马不停蹄地酝酿着新一轮谈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