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马焕玉宗健陈玉恩
60载尘烟飘过。然而,一个伟大的名字——诺尔曼·白求恩,依然在12亿人口的东方大国——中华大地上世代传诵。60年来,毛泽东主席《纪念白求恩》的文章,鼓舞着几代人,在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留下了不朽的白求恩精神。那么,加拿大外科医生白求恩,他究竟在哪个战场,为哪位伤员手术时刺破中指,而后又受到细菌感染的?他的遗体又是如何被唐县抗战军民秘密转移,保存下来的?
白求恩的遗体秘密掩埋在唐县于家寨村狼山沟
1939年10月末11月初,白求恩在摩天岭抗日前线为伤员手术左手中指受伤感染后,病情恶化。到11月10日,高烧达40度,这时敌人又向他们袭来,部队决定马上转移。部队领导赶来看望白求恩,再次命令他:“立即回唐县花盆村军区后方医院治疗!”
11月10日上午,护送白求恩的担架到达唐县境内。在花塔村遇到敌情,只好沿河西上,下午3时,来到黄石口村。这里离花盆村军区后方医院只有12华里,但白求恩已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他要争取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中国革命事业再做最后贡献。应白求恩坚决要求,担架停在了黄石口村。在黄石口村村长陈同勋的周密安排下,担架下榻在村口邸俊星家(当时邸俊星只有几岁)。邸俊星家独门四合院,紧挨道边,既安静,又能来能走。据陈同勋回忆:担架是从门朝东开的过道里抬进了院里,又抬到邸俊星母亲刚刚拾掇好的两间通体的北屋炕上。白大夫个子大,只好顺着炕沿南北方向把他轻轻放下躺着。这时白大夫脸色腊黄,左臂已变成黑色。当时已进初冬,山区特别寒冷,又刚下了一场雪。房东邸俊星母亲把被子、皮袄拿给白求恩盖,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只好留下一盆炭火。当天晚上,村里曾派了3名联络哨,保护白大夫的安全。
白求恩病危的消息,震动了晋察冀边区每个知情人的心。军区派来了最好的医生;村民送来了上等的红枣、柿子;路过的八路军战士隔窗献上了特有的军礼……
从前线赶来的林金亮医生和其他人配合,采取各种方法对白求恩大夫进行救治,可是病情没能好转,最后只好建议把他的左臂截掉。白求恩大夫摇摇头,平静地说:“没必要了,我是相信你们的,但我已经不单是胳膊里的问题了,我的血液被病毒感染,得了脓毒败血症,没有办法了……请转告毛主席,感谢他和中国共产党对我的教育。我相信,中国人民一定会获得解放,遗憾的是我不能亲眼看到新中国诞生了……”
11月12日清晨,黄石口村村长陈同勋正组织群众坚壁清野,一位陪伴白求恩的陈军医急速跑进村长家。他一见村长就哭得喘不上气来,“那个外国人白…白……大夫死了!”村长说:“你别哭,你是就地埋,还是抬着走?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咱军民是一家人哪!”陈军医说:“埋可不行,我可不敢埋,得请示上级。”“抬走也行,我给你派人,找担架。”村长与村武委队长张好敏商定,派了6个人,找来一副担架,只怕搁不下白大夫,就绑上一张木棍,用白大夫自己的被褥铺好,把一件退了色的绿军衣盖在遗体上。为了封锁消息,还特意找来一把水壶,让勤务员拿上,若有人盘问,就说担架上抬的是重病声;遇到人群,就假问担架上已经停止呼吸的白大夫“想喝水吗?”这样于当日上午,将遗体秘密运走。第一站先护送到木栏村,后又翻山越岭,几经当地交通站转送,11月15日傍晚在石门村转运站停歇,由村干部马长喜、陈明保等,派人转送,当夜转移到于家寨(注:离晋察冀军区司令部聂荣臻司:令员驻地和家庄4华里),停放在军分区第二休养所。
据当时参加了白求恩治丧工作的于家寨村几位老回忆:11月16日,将白求恩遗体抬到村戏楼前的大官房里。村自卫队帮助休养所的同志为白大夫整容、净身,用红绸裹体,外面穿上一套崭新的灰军装,然后用白被单蒙盖好,晚上,有六个人守灵。
11月17日下午,在大官房前戏台上,举行了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白大夫生前多次到过于家寨,为乡亲们看过病,人们敬佩他,像失去了自家亲人那样悲痛。这天,乡亲们扶老携幼,纷纷前来吊唁,烧了不少纸钱。
告别仪式上——晋察冀军区聂司令员,军区卫生部叶部长,三分区的首长,第二休养所的干部、医护人员,能够行动的病员,军区卫校师生,于家寨村青抗先、自卫队、模范队、儿童团,有组织地排队围圈,脱帽肃立,向白大夫三鞠躬。然后绕场三周,向白大夫遗体告别。为表示对白大夫的敬重,按当地风俗,从迷城乡古洞村挑选了最好的柏木寿棺。聂荣臻司令员亲自为白大夫人殓。
11月17日夜晚,于家寨村干部与部队的同志一起,秘密地将白求恩大夫的灵柩掩埋在村南山青水秀的狼山沟。下葬后,又将地面犁平,暗记标志(距山脚下废碾盘10步处)。3天后,日寇进山扫荡,在于家寨村滥施淫威,但白求恩大夫的墓地丝毫没有暴露。
摩天岭前线,他把左手中指伸进伤员腿部伤口掏取碎骨。手指被刺破……中毒感染……
我们再回到白求恩大夫逝世前的日子。那是1939年10月,日寇调动两万多兵力,采取多兵种配合,分路进击战术,对我冀西山区发动了大规模“冬季扫荡”。当时白求恩大夫正准备回国为八路军募集药品,当他听到战斗的消息,毅然推迟回国日期,请求军区首长批准,带领一个战区医疗队,冒着风寒,从唐县出发,经完县(现为顺平县)的神南,赶赴涞源摩天岭前线。医疗队在离前线只有7华里的孙家庄停下来,把手术室设在村外一个小庙里。
小庙前停放的担架越来越多。10月28日下午,白求恩正紧张地做着手术。突然,哨兵报告说:“敌人从北面包抄过来了!”他决然地说:“再添两个手术台,加快速度!”
20分钟后,剩下最后一位腿部受伤的年轻战士被抬上手术台,他叫朱德士。几乎同时,手术室前方枪声四起,子弹呼啸着从头顶掠过。哨兵再次催促:“白大夫,你一分钟也不能停留了!”躺在手术台上的朱德士挣扎着恳求:“白大夫,不用管我,你快走吧!”“不,我的孩子,谁也没有权力将你留下,你是我们的同志!”
经检查,白大夫确认,朱德士的大腿是粉碎性骨折。为加快手术速度,他把左手中指伸进伤口掏取碎骨。这时大家看到,白大夫的手从朱德士的伤口里抽出,鲜血正从他的左手中指上流淌下来。白求恩迅即把手指伸进消毒液里浸了浸,对周围同志说:“没什么,只是碎骨刺破了手指,继续手术!”白大夫镇定地缝完最后一针,命令“抬走”!然后他翻身上马,跟在伤员的担架后,转入村后的山沟里。10分钟后,敌人冲进了孙家庄。
第二天,白求恩手指上的伤口发炎了,他忍着肿胀和剧痛,又连续两天在一分区检查卫生工作、医治伤员。11月1日,白求恩准备从易县甘河净后方医院转赴史家庄。这时从前线送来一名患颈部丹毒合并蜂窝组织炎的伤员,这伤员属外科性传染病。白求恩不顾医生劝阻,立即卸下牲口驮子,进行手术抢救。为保证白大夫的手术安全,医生特意给他拿了副新手套,可是,就在白求恩为伤员纵横切开伤口时,手套被手术刀划破,带伤的中指受到致命的细菌感染。无情的病毒侵蚀着白求恩的血液,超限度的高烧像火一样灸烤着他的肌体。可他仍不顾同志们的劝阻,超负荷地工作着,又随战地医院队向火线开进。路上,他浑身发冷,呕吐不止,摇摇晃晃骑在马背上。从11月2日到11月6日著名的黄土岭战役前夕,他不顾行军百里的疲劳,检查伤员200多个,为伤员做手术13例,并写了治疟疾病的讲课题纲。
11月7日,黄土岭战斗打响。也正是这天被日军称为“名将之花”的阿部规秀中将被我军击毙。这天上午,战地医疗队赶到离火线只10华里的王家台某团卫生队,白求恩的病情日趋严重,肘关节下发生转移性脓疡。他由两名护士搀扶,坚持为伤员作初步疗伤。他特别要求,通知各战斗部队把伤员都送到他这里来,特别是头部、腹部受伤的伤员,一定要抬给他看,即使睡着了,也要叫醒他。
白求恩临终前的两封遗书
11月10日上午,白求恩被护送到唐县黄石口村后,11月11日,已是生命垂危。他想的还是工作和伤员,他要抓紧分秒安排后事。他已无力使用打字机了,只好用颤抖的手一连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他的翻译,当时在花盆后方医疗休养的郎林同志,一封写给聂荣臻司令员。他在给郎林的信中写道:亲爱的郎同志:
昨天我从前方回来了,因为在那里我是没什么用处的,已经3天不能起床,更莫说给伤员们动手术了。9号呕吐了一整天。10号在担架上呕吐不止,体温增高到40度……
我现在要你来做这件事,将这封信说给叶部长,告诉他我的意见:
林大夫应该率领一个手术队,即刻北上做初步疗伤的工作…
我十二分忧虑的,就是前方流血的伤员,假如我还有一点支持的力量,我一定留在前方,但是,我的脚已经站不起来了
诺尔曼·白求恩
1939年11月11日于唐县黄石口
白求恩给聂荣臻司令员的最后的遗嘱里写道:
亲爱的聂司令:
今天我感觉非常不好——也许我会和你永别了!请你给蒂姆·布克(注:加拿大共产党书记)写一封信——地址是加拿大多伦多威林顿街10号门牌。用同样的内容写给国际援华委员会和加拿大民主和平联盟会。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十分快乐,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多有贡献。也写信给白劳德(注:美国共产党总书记),并寄上一把日本指挥刀和一把中国大砍刀,报告他我在这边的工作情形。
最近两年是我平生最愉快、最有意义的时间,感觉遗憾的就是稍嫌孤闷一点,同时,这里的同志,对我的谈话还嫌不够
不能再写下去了。
让我把千百倍的谢忱送给你和其余千百万亲爱的同志……
诺尔曼·白求恩
1939年11月11日上午4日20分
写完信,他又昏迷过去了。经抢救醒过来以后,他把遗嘱交给身边的同志,并紧紧握住林金亮医生的手,非常吃力地说:“请转告司令员同志,建议马上组织一支医疗队,接近火线,收容伤员……”他欠身转过脸来,对勤务员何自新等人说:“非常感谢……同志们……给我的帮助……,多么想继续……和你们……一起工作啊!”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白求恩再次抬起头来,说出了他一生最后一句话:“努力吧,向着伟大的路,开辟前面的事业!”
11月12日凌晨5时20分,伟大国际主义战士诺尔曼·白求恩大夫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像天上一颗璀璨的明星,陨落在中国河北唐县黄石口村的土地上。
直到1940年1月5日,晋察冀边区组织党、政、军、民上万人,在唐县军城南关,为白求恩举行追悼大会,白求恩的遗体在于家寨村整整掩埋了50天。开追悼会的头一天,才将白求恩的灵柩从于家寨起出,安葬在军城南关古阅兵场。
1940年6月21日,晋察冀边区党、政、军、民,在军城南关举行白求恩墓落成典礼。
1953年3月15日,白求恩的遗骨从唐县迁往河北省石家庄市“华北烈士陵园”。
1971年7月1日,唐县人民政府在县内修建的白求恩纪念馆开馆。
1986年11月12日,在唐县城北钟鸣山前举行了唐县白求恩纪念馆揭幕仪式。同时,与加拿大白求恩纪念馆结为姊妹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