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宏涛
小站,静静地蜷伏在大山的脚下。
站极小,置身其间,前胸后背都是山,挤压得人仿佛都喘不过来。两端是长长的黑黝黝的隧道,吞吐着南来北往的列车。
人极少,车务、电务、工务三家加起来才三十几人,清一色的汉子。每天两趟慢车停靠后,席片大的站台便平添了许多热闹。年轻人都衣着整洁地来到站台上,痴痴地望着车内的旅客。车上人也笑眯眯地望着他们,有的发阵感慨,有的带着怜悯表示不解地摇摇头。三分钟后,待慢车完全被山吞进了肚子里,小站一下又寂静下来了。
虽然,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带着不同的腔调;尽管,他们隶属于不同的段别,担负着不同的工作。但他们却又和谐地相处。环境的恶劣,使他们倍懂团结的意义。一个人买一瓶洒,全站人都要抿几口;吃饭时,你端出你的木耳、香菇,他捧出他的黄花、大肉,十盘八盘地拼在一起,圪蹴着、吃着、谝着。谁有点儿活,招呼一声,全站人出动,干丁点儿活,却少不得一顿饭菜。酒是陈酿,柿子酒、山楂酒、甘蔗酒,几十斤地往外提;菜是好菜,大碟子大碗往上端。老虎杠子,吼声冲天;欢歌笑语,在山间久久萦绕回荡。
小站极闭塞,电影、公园、体育场在这里是一种奢望。电视机只能收一个频道,且雪花片儿满荧屏飘。足球爱好者订的报纸,往往是一周后才送达。工作起来,把啥都忘了,难过的是休班,一觉醒来,寂寞汹涌而来,剩余精力憋得人难受,狠不得对着苍穹吼几声,对着山崖捅几拳,踢几脚。人是不甘寂寞的,有的便利用调休时间,上安康逛达县,开开眼界,回来时,除日常生活用品外,常背着一包子书。脚刚迈下车梯,伙计们便蜂拥而上,像欢迎远方的客人似的,接东西,手拉手,急切地问:“今天又带回啥子好书?”文化生活单调,书便成了他们业余最好的“伙伴”。因为爱读书,小站人都谈吐儒雅,鲜有粗语,更别说打架斗殴。有感情需要宣泄,他们会倾诉于笔端。然后,工工整整地誊写,邮递给《安康铁道报》。一旦发表了,他们便中了头彩般喜悦,抱着报纸,满站台跑,奔走呼号。这几年,有许多人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十分出色的几个,先后被调到了安康机关。虽然,调出的人到了繁华喧嚣的城市,但这里的青山绿水,这里质朴淳厚的友情却时常牵引着他们的脚步。来了,便都热烈欢迎;要走,也都诚心相送。无论调进调出,他们都心平神和,没有丝毫的嫉妒和怨气。也有的,在这呆久了,竟舍不得离开。于是便娶当地土家姑娘为妻。在山凹坳里垦出一小块地来,种上绿菜,喂上鸡鸭,日子倒也过得惬意红火。
小站,明珠般地镶嵌在襄渝线上,点缀了巴山蜀水。同时,也为大动脉地畅通做着自己的贡献。推开车务、电务、工务的办公室,奖状像要溢出来。这儿多次受到领导的表扬和肯定,也多次接待过全国四面八方的客人。面对客人们钦佩的目光和啧啧称赞,小站人感到从未有过的豪迈和舒畅。“条件虽然苦,但工作不能差,精神更是不能垮”,小站人常这样想。
春去秋来,冬逝夏至,一代又一代小站人就这样默默地生活着、工作着,谱写着人间最平凡却又最伟大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