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宏建
想象里的热恋与现实中的谈对象,根本不是一码事。自从经人介绍,谈上英子后,自己感觉蛮好,但女朋友一直不吐口,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成与不成的临界点上,反复徘徊,也使我为此事,常常在夜间失眠。
不久前,我撰写了一篇关于西部大开发的论文,被一理论刊物发表,得到稿酬八百元。为了让英子共享我的成果,我让她选定一家高档餐馆,美美地撮一顿。谁知,她竟选择了夜市上的麻辣烫。我告诉她,那儿档次太低,她却噘起薄薄的樱桃小嘴,眼睛斜斜地盯着我,娇嗔地说:“谁让你爱上一个川妹子。”无奈,非常时期的考验,丝毫都不敢马虎,俯首奉陪。
当鸳鸯火锅缓缓地腾起细浪时,正要开涮,这时,身旁出现一个童音:“叔叔,给阿姨买朵玫瑰吧!你看阿姨长得那么漂亮。”抬头侧脸一看,身旁站着一个卖花童,约有10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装有二十几支紫红色的玫瑰花。我正想摆手让她离去,见英子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便又与卖花童搭讪:“小家伙,几岁了?“你猜?”“家在哪里?”“我不告诉你!”看得出卖花童挺机灵,说话时眼里闪着不卑不亢的稚气。再问:“一枝花多少钱?”“热恋中的叔叔阿姨,现买现送每支两元;孤独男女,一元也卖。”我吃惊地打量这个卖花童,就凭刚才那几句话,我断定这孩子干卖花的营生,绝对不是一天两天,遂暗暗地想:决不能让这小家伙捞到便宜。我就说:“一元一支我买两支。”卖花童看了英子一眼,然后对着我说:“叔叔你心不诚!一支花表示一心一意,两块钱象征着心心相印,你非要一块钱买一支,那不成了单相思?”天哪!这小家伙的嘴太油了,今夜看来我非“栽”到她手里不可。再看英子时,她双眼死死地盯着卖花童,一动不动。好半天,英子站起身,朝着卖花童喊了一声:“小豆豆!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卖花?!”卖花童惊了一下,愣在那里,眼光痴痴的。英子又提醒说:“想想陕南山里的大工厂——你爸爸的那个女徒弟——考上大学的英子姐姐——。”卖花童听到一连串的提醒,眼睛猛地一亮,手中的花篮就滑脱了,玫瑰花散落了一地,一下子扑到英子怀中,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英子姐姐,自从你走后,咱们厂就从山里迁到西安。前年我爸爸患了肝癌,动过手术八个月后就去世了,去年妈妈也下岗了……”
此刻,英子已泪流满面,急切地问:“你妈妈呢?”卖花童用手往大排档一指,月光下,见一中年女人正背着身子洗碗,英子就奔了过去。英子站在那女人身后,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叫了声:“师娘!”那中年女人一转身,愣了一下,极快的平静下来,说:“哟!这不是英子吗!大学毕业了?分回西安了?”英子点了点头,用手直抹泪。那中年女人见状,反应极快地转换了语气,说:“晚上在家闲着也没事儿,小豆豆见别的孩子卖花,也想试着练练胆儿,我也就陪着来了。这不,顺便给一个亲戚帮帮忙……”英子摇了摇头,说:“师娘!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那中年女人看了一眼卖花童,眉头一拧,牙齿咬住了嘴唇,眼光斜向夜空。片刻,她掏出面巾纸,一边帮英子擦泪,一边说:“孩子,国企职工不需要睛泪。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今天是我在这儿最后一天打工。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咱们厂的合资项目是重点,新的流水线明天开始安装,组织上照顾我,首批返厂上班。你走后,你师傅被聘为总工,他投在自动化生产线上,硬是把自己耗尽了……”
听着英子和她师娘的对话,我感慨万分。我忙从衣兜里掏出那八百元稿酬,双手递给英子的师娘,说:“师娘,这是英子的一份心意……”
英子顿时反应过来,给师娘介绍说:“这是我对象,杨博士……”
那天晚上,在回家的途中,英子道出了心里话:她对我的各方面都比较满意,唯一耽心的是,我一个在书海中泡了二十多年的书呆子,恐怕不谙世事,没有爱心。今天的事儿,终于使她放心了。临分手时,英子轻轻地闭上了双眼。让我尽情地吻了她,在皎洁的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