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永旗
“过了惊蛰无硬地”。雨打在地上,再不溅起零散的泥点。真正的春雨,柔和、细腻、简短。你若是躺在床上,翻看厚厚的一本古书,患了再久的失眠症,在这淅淅沥沥似有若无的雨声里,你都能沉沉的入了梦乡。“润物细无声”,不仅花草虫鱼,在人,一样也是的。
我喜欢温静纯粹的鸟语花香里的雨。雨声里又混杂了一句两句布谷鸟、白喜鹊的轻啼。再疲惫不安的人,也会静静地调养一个休闲的心来,我听过《蓝色的多垴河》,听过《二泉映月》,晴天过于激越,阴天沉闷,唯有伴了这长长短短的春雨之声,听起来才觉得过瘾。
夏天的雨,来得猛烈。急急的雨点,甩在路上,甩在河里,山对岸又一声悲悲的重雷,你若是背了稻草,一步三滑地蹭到小小的山窑里,耳朵“嗡嗡”的一片雨声雷声,你一定会觉出人世的尴尬与凄凉来的。我在古城读书二年,听过城市气的雨声。那时,心里老被无穷的爱的烦忧搅和着,窗前听雨,常觉着万分的伤痛与无奈。现在到了丹州,听到了故乡夏天的雨声,泼辣、骄憨,心里要暗暗的高兴,虽然常常会想起童年背草躲雨的种种苦处,也觉得那是磨砺意志的必需,不足为怪的。
夏天听雨,不要什么来做陪衬,你只呆呆在往屋檐下一站,独对万箭齐发的雨线,又看一遍雨珠子打在地上溅起的泥点雨泡,“涮涮涮”,排山倒海似的,渐渐地就到了高潮,又静静地过渡一段,才由高而低,慢慢地停下来。零散的几滴,却是小风摇落的杨叶上的残雨呢!
我最喜欢秋天迷朦的雾霭里的雨。夏天枝繁叶茂,臃肿的小城里,再小的雨,也亮亮的,有明朗感;而秋天,昏沉沉的云会罩了这环山的丹州小城,雨再大,再有气势,人心里觉着也是阴郁的。可我,偏偏喜欢这样的格调。或者清晨,或者深夜,听那丝丝缕缕的雨声不绝于耳,听烦了,就去读几页药书,又去听,在这样的雨声秋色里,你还有什么可挂牵的呢?我见过秋雨里的落叶,也见过秋雨里开败的蔷薇花,在昏黄的午后,听秋雨打着落叶的残声,心里的颓败感,一层一层,会没有穷尽地升上去。
秋天丹州的雨声,是有些凄凉、绵长,我到过曲江池,也上过翠华山,从中领略过异地雨的风味。而现在看了丹州无尽的秋色,听了故乡悲凄的雨声,却仍觉着故乡的秋,故乡的雨,更亲切一点,更深沉一点!
比较起来,冬雨要流利简短。如果春、夏、秋三季的雨声,构成一个庞大的交响乐章,而冬雨呢,则是这个交响乐的渐息的回声。雨惭惭地凉冷、稀疏,清早起来,泡桐叶上集结的一滴两滴的雨,忽而落下来,脆脆的,仿佛夜行的人到门前的轻咳呢!天愈来愈冷,天上的云也愈来愈少,丹州城又显得安祥,宁静了。你要坐在屋里,坐到天黑,雨点早已变得轻佻、迷离,你若坐得什么也听不见了,索性走出门去,仰头觉着湿湿的粘粘的一片碰在脸上,夜幕里纷纷扬扬的,象是小小的蒲公英在飞舞、盘旋,原来雨早变成凉凉的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