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军
那年,我回乡下,姨说,人是一棵杏树。
姨慈眉善目,很瘦小,却很能干。姨夫早年开山砸坏了腰不能下床,姨家一大堆孩子正在能吃不能干的年龄,因此,姨家的里里外外全靠姨。姨是全家最忙碌的人,也是吃得最少最差的人。姨生活太苦,那时我却不懂。
在姨家,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姨有一天在院当间挤出一小块地栽了一棵杏树,胳膊粗。我问姨,什么时候能吃杏?姨说,到它长得碗口粗的时候。我记住了,我想让它快快地长大,就和姨的那一大堆孩子们,给它猛浇水,一天几十次。最后姨发现了说,不要老浇水,老浇水会烂了根子的。这杏树跟人一样,你不培植它不行,可太娇惯了它也不行,比如浇水,没水,它会旱死,水多了它会被淹死,营养要适度。我们当然听了姨的。
几年后,我又回到乡下,姨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姨却已故去,那棵姨亲手栽的杏树茂茂盛盛地覆盖了整个小院,鸭蛋般又黄又红的杏儿缀满其间。我闻着那杏香,禁不住热泪盈眶:姨就是一棵杏树!她之所以早故,就是因为太缺乏营养又太劳累!姨说过,人和杏树一样,不能旱也不能涝。可生活中,姨却不遵守这个!为什么?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她甘愿牺牲自己!我们其他人却不明白,即使明白却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