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生
秋末。
天净，地阔，山瘦，河窄。
大雁过来，抛下鸣叫，便无痕而逝。
村头，场边，谷垛旁，一株白杨，只存一叶，正招引着寒露时节。
一条小路，白草相夹，走势不直，弯曲到远处。
自行车铃声。
铃声扯出一辆自行车，车后挂着钢筋焊就的篓，内有大葱，用眼计量，不过十斤。
骑车人，男，近四十，下穿牛仔裤，上着劳动布衫，叫王栓，曾是工人，现在种田，流行叫法：下岗职工。
路边，播种的耕地上，孤立一人，久久不动，如柱，见王栓，喊：“王栓！你萝卜卖完了，还去？”
王栓不停，应着：“去有事，再卖点葱。”
三天前，王栓去县城里卖菜，一人买5斤萝卜，称好，付钱，欲走。有人叫他，见是老同学，便说暂存着，见了面就来。王栓久等他不来，至下午，仍不见，无奈带回家。第二天又去，仍不见。自家萝卜卖完了，今日以送萝卜为主，卖葱是次。
县城只有一条大街，人多拥挤，如溢满水的河，凉爽的空气里，饱和着喧嚣。至老地方，等那人。为招人眼，一直不蹲下。少时，见到那人推一自行车，在街边人隙处找路。王栓疾步过去，拉着车尾：“同志！找你。”
那人一愣，将车子靠过来：“找我，啥事？”
你前天买过5斤萝卜？
噢……对。给了钱了。
不欠钱，萝卜没拿。
那人忙支稳车子，左手掏烟，右手掏火：“老同学拉我办事，忘了。”
王栓自篓中拎出网包：“给！”
5斤萝卜算个啥！你还找我？
东西你掏过钱，不给你，我心里早晚不踏实。
谢谢你！
那人接过网包，转身搁车架上。王栓才见网内3个萝卜都有鼠疤。便夺过，放篓内：你稍等。到临近的菜摊上，购5斤萝卜：给！
那人说：5斤萝卜值几个钱！你等我两天，我很感激。萝卜让鼠咬了，是我的，能叫你赔？更不能让你掏钱买萝卜赔。哪村的？
无言。
啥单位？
棉织厂的，下岗了。
下岗了！办下岗证了没有？
没有。厂里让个人掏办证手续费，我一气没办。
要办。办了，这费那费的能免一些。
现在不知咋办？
这样，你明天带上工作证，2张照片，在这地方等我。
行！你能帮我办？
我在总工会工作，能办。
咦！我可遇见好人了。
你才是好人。现在这社会，像你这样下岗的，不多。
给！这葱给你。
好！我告诉你，上级布置，让干部与下岗工人结对儿，一个帮一个。我帮你。帮你租间房子，办个营业证。村上的菜、粮集中后运到你这儿。这样村上的人不用为卖几斤菜几十斤粮来回跑了。不过得先办下岗证。一定啊！一定！
蓦地，街、楼、那人、蓝天皆模糊了，为何？因为王栓的眼被泪网罩着了！
